狡猾的楼盛先生,抱着一本厚厚的速写本,骗过了吕树小姐。
与艺术相关的事,吕树一窍不通,又担心后果真如楼盛说的那样严重,不敢耽误,甚至忘了该先问问奚午蔓,立马把请楼盛进了屋。
吕树觉得楼盛不会撒谎。她认为,他是那么着急,而且已经很晚了,外面雪又很大,如果不是他所说的很急的事,他不可能这么晚冒着风雪过来。
楼盛进到奚午蔓的卧室时,后者正趴在床上翻一本画集。
他一进屋就关了灯,同时反锁上门。
以为是吕树的恶作剧,奚午蔓疑惑地抬起头,看见一个男人走到床边。
“你做什么?”奚午蔓十分不安。
夜风实在冻人,张嘴哈出的热气瞬间凝固,成为连接人嘴与寒冷空气的桥梁。
夜幕衬托下,男人呼出的一团团热气分外显眼。
奚午蔓莫名想到奚午承,只短暂的一秒。
她站起身,赤脚下床,与男人保持了距离。
借窗外的灯光看他几秒,她确定了他的身份,以不确定的口吻问:“Ferdinand?”
“是我。”他嗓音微哑。
“你来这里有什么事?”她抓紧手中的画集,随时准备着作自卫的工具。
他没有回答,倏忽疾步上前,吓得奚午蔓拔腿就跑。
可,房间就那么大,她无处可逃。
“你疯了?!”腰被紧紧抓住,奚午蔓用画集重重砸向男人的胸膛。
随即,她手中的画集被夺走,双手手腕被紧紧抓住,身体被推倒在柔软的床铺。
从窗外投入的灯光宛如暗金色月光,水一样漫在木地板上,树影幢幢。
他近在眼前,奚午蔓却只能看见一片黑影。
他没有任何言语,似乎不断涌进的风已替他谈妥一切。
这纯粹是发泄。
没有抚摸,没有亲吻,连衣服都没脱。
不到五分钟,他就起身退后。
奚午蔓以被推倒时的姿势,一动不动地平躺在床上,想不通刚才发生的事情。
房间里有股气味,令她倒胃。
这床被子的边沿湿了一大片,那是那令她倒胃的气味的源头。
她走到窗边,踩着椅子爬上窗台,整个人站到外面。
楼盛一直站在床边,仿佛是个木头人。
“我认为,你应该给我一个解释。”奚午蔓单手扶着窗框。
“满足欲望,需要什么解释?”楼盛的回答不咸不淡。
“我没有义务为你的欲望负责。”
“所以呢?你现在是打算要从这里跳下去,以表达对我的不满?”楼盛走近奚午蔓,仰头看她,“还是大喊大叫,引得众人观看,同时毁掉你我两个人的声誉?或者,叫楼下那位姓吕的女士报警?”
“离我远点!”奚午蔓低吼。
“你为什么生气呢?”楼盛却一脸愉悦。
“我当你是朋友。”
“朋友?”他仿佛听见一个天大的笑话,抄手,又问,“成年男女之间,有单纯的朋友关系吗?”
奚午蔓冷着脸瞪他。
“你果然是个单纯的小孩。”他突然轻笑出声。
奚午蔓不知道他话语的褒贬。
他转身,走进那片黑暗,随即啪嗒一声轻响,灯亮了。
奚午蔓差点被突然的光明晃晕。
“下来吧。”楼盛回到窗边,向她伸手,“站在这里对你没有任何好处,就算你跳下去,这层高也摔不死你,何况下面垫了很厚的雪,你甚至不会受伤。但你要是跳下去,楼下那位女士恐怕不会放过你。你能忍受她没完没了的提问吗?”
“跟你没关系,离我远点!”
“别生气,你再往后一点,就真掉下去了。”楼盛双手一抄,退步坐到床边,“刚刚发生的事被楼下那位女士知道的话,很快A市那群人就都会知道了,你猜,珩先生会怎么处理?”
准备好结婚的礼服,等她回去。
奚午蔓当然知道。
“我最后再说一遍。”奚午蔓加重语气,“离我远点。”
“就算跟男人上床,恐怕你也只是觉得好玩。”楼盛完全无视她的怒气,“所以你不会知道,年甫笙也好,穆启白也好,或者那天晚上那个,来缵烨,他们跟我有什么区别。”
“他们把你摁床上的时候,能控制住自己的欲望不伤害你吗?”楼盛上半身前倾,双手顺势搭于膝盖,慢慢地说,“像我刚刚那样。”
“他们可没扒过我的裤子。”
“别误会。不管你跟多少男人上过床,我都不会打着道德的幌子谴责你。你的身体跟心灵都属于你自己,你有选择跟哪个男人调情的自由,就像你有权决定信仰耶和华、安拉还是梵天,或者哪个都不信。”
听着他的话,奚午蔓突然想到什么。
那念头只像彩色泡泡一样闪了下,奚午蔓还没看清,就被楼盛的话戳破。
“我知道,你对男人抱着很悲观的态度,你以为把自己封闭起来就是对自己最好的保护,但是也许,我是说,也许,有一种可能。”他站起身,再次走近她,“你会因为我改变想法。”
“您的自信过于盲目了。”她咬牙切齿,“我可不是什么愚蠢的小孩子,并非只要有食物和睡觉的地方就会满足。”
“那不是我关心的问题。”楼盛说,“我只是希望你能知道,你的选择中,有一个我。我,你触手可及,只要你愿意。”
奚午蔓轻笑一声,说:“您这莫名其妙的高傲,可真是有意思。”
楼盛冷哼一声,讥笑问道:“你觉得,来缵烨是更好的选择?”
“请问,先生,为什么我一定要在你们中间选一个呢?”
“不然呢?你还有别的选择吗?不错,奚府的大人可以把奚家的小姐嫁给任何一位权贵,但是别忘了,奚家未出嫁的小姐,可不止你一个。”
“为什么我一定要嫁给谁?”
“噢,你看不上凡夫俗子,只想做基督的新娘。”楼盛的浅笑中带了惯性的轻蔑,“是吗?修女小姐。”
奚午蔓缓缓蹲身,平静地盯住楼盛的眼睛:“为什么我一定要做谁的新娘?”
“不然,你想做谁的新郎吗?”
“为什么一定做新娘或新郎?”
“不然人类灭亡?”
无聊的回答。幼稚的思想。
奚午蔓嘴角一勾,便是一贯的客气微笑:“楼盛先生,我请您离开。”
“我发现一个问题,咱们国家,未出闺的贵族小姐总是有极端的思想,但你们最终无一例外都会嫁人,或者说,想要嫁人。”
“那就不劳您费心了。”奚午蔓抬手,请楼盛出去。
“哪个女人不想要一个幸福的家庭?你不想要一个疼爱你的丈夫?最好有几个孝顺的可爱孩子——”
“出去!”奚午蔓厉声打断楼盛的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