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一点半，市中心的商务楼还在亮着几盏灯。

林昊坐在十五楼的一间办公室里，工位靠窗，电脑屏幕是唯一明亮的东西。

整层楼几乎没人了，只有空调低低地响着。

他已经连续加班七天，项目明天就要交终稿，今天必须做完。

林昊揉了揉眼睛，脖子僵得转不动。

衬衫第三颗扣子松开了，领带歪在一边，头发被手抓得乱七八糟。黑眼圈沉得像被人打了两拳。

桌上的外卖盒堆了三个，全是同一个快餐店的套餐，吃完就扔在脚边，没来得及丢。

林昊盯着屏幕，光标在最后一段来回跳动。

手指停在键盘上，脑子却空了一瞬。

太累了，眼皮直往下压。他撑住额头，深吸一口气，决定去茶水间泡杯咖啡。

站起来的时候膝盖「咔」了一声。

林昊扶着桌角缓了两秒，拎起空杯子往门口走。

走廊灯光昏黄，地毯吸住了脚步声。两侧的办公室门都关着，玻璃后面一片漆黑。只有应急出口的绿灯亮着，在墙上投出一小块冷光。

走到安全通道门前，林昊忽然听见声音。

很轻，像是从楼梯井传来的呜咽。断断续续，不像人，也不像常见的猫狗。

林昊停下。

站了几秒，以为是听错。

可那声音又来了，这次更清楚一点，带着点颤抖。

林昊掏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光照在金属门把手上，反出一道白痕。

他犹豫了一下，伸手推开门。

铁门吱呀一声开了一条缝。楼梯间的风灌出来，有点凉。林昊侧身进去，光束扫向转角平台。

角落里有一团东西！

白色绒毛，蜷成小小的一团，脑袋埋在前肢之间。粉色短发贴在额头上，耳朵微微抖着。体型不大，比家猫略长一点，但四肢结构更接近犬类，尾巴细而蓬松，此刻紧紧夹着。

粉毛小兽察觉到光，猛地一颤，抬起头。

林昊和它对上了视线。

那双眼睛是浅灰色的，瞳孔竖着，像某种夜行动物。里面没有攻击性，只有疲惫、警惕，还有一点说不出的委屈。

林昊蹲下，把手机放低，不让光照到粉毛小兽脸上。

它没动，也没逃。

只是盯着林昊，耳朵慢慢转向林昊的方向。

“你一个人在这儿？”林昊开口，声音压得很轻，“受伤了吗？”

粉毛小兽没回答，当然也不会回答。但耳朵轻轻抖了一下，像是听懂了。

林昊慢慢往前挪了半步，伸手悬在空中，不靠近，也不收回。

粉毛小兽往后缩了小半寸，然后停住。鼻子微微抽动，像是在闻味道。

过了几秒，它又往前蹭了一点，离墙远了些。

林昊没说话。

他把手收回来，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腿，动作很慢。

粉毛小兽没反应。

眼神里的戒备似乎淡了些。

林昊又坐回台阶，离粉毛小兽有两米远。背靠着栏杆，把手机放在脚边，光朝上照着天花板。整个空间暗下来，只剩一点余光能看清彼此的位置。

“我不走。”林昊说，“陪你一会儿。”

粉毛小兽还是没动。但不再发抖了。

林昊看着它，心里突然觉得累得厉害。不是身体上的那种累，是更深的东西，像一直空着的地方被人轻轻碰了一下。

他想起自己这半年的生活。每天早上挤地铁，中午吃外卖，晚上加班到快凌晨。回家后洗个澡，躺床上刷会儿手机，然后睡着。周末也常被工作占满。朋友越来越少联系，父母打电话总说“注意身体”，但他也不知道怎么注意。

林昊一个人住，房子不大，租的。冰箱里常备速食，阳台上晾着衣服，电视很少开。生活像一条直线，没什么起伏，也没什么期待。

现在这个奇怪的小东西，出现在公司楼梯间，没人知道它从哪来，也不知道它怎么活下来的。

可它就这么活着，缩在角落，等到有人听见它的声音。

林昊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刚才伸出去的时候，心跳快了一瞬。他很久没这么紧张过了。

林昊轻轻叹了口气。

“你说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林昊低声说，“这地方连窗户都没有。”

粉毛小兽没动弹，但耳朵转向了他。

林昊忽然觉得，也许它也不是完全不懂。

他没再靠近，也没站起来离开。就坐在那儿，和粉毛小兽隔着一段距离，谁也不打扰谁。

时间一点点过去。楼外车流少了，整栋楼更安静了。

林昊想起刚才泡咖啡的事，现在已经不重要了。困意还在，但没那么压人了。

林昊抬头看粉毛小兽。

粉毛小兽也正看着他，目光安静，不像一开始那样慌。

“你不跑？”林昊问。

粉毛小兽眨眨眼。

林昊嘴角动了一下。

他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离十二点还差十分。

还得回去改方案，但他此刻不想动。

林昊知道待会儿要面对的选择——是把粉毛小兽留在这里，还是想办法带走。他没养过宠物，住的房子也不确定允不允许。公司明天上班，万一被人发现，可能会有麻烦。

可如果不管它，它可能活不下去。

林昊看着它瘦弱的样子，脏了的绒毛，还有那只一直不敢完全抬起的后腿。

“你是不是……也挺孤单的？”林昊轻声说。

粉毛小兽没动。头微微抬高了一点，像是在听。

林昊没说话。他靠在栏杆上，望着头顶的楼梯灯。光线老旧，闪了一下。

林昊闭了闭眼，又睁开。

粉毛小兽还在那里。位置没变，但身体放松了些，不再紧绷成一团。

林昊慢慢伸手，把背包拉开，从里面拿出一包饼干。撕开一角，轻轻放在地上，离自己不远，也不靠近它。

“给你。”林昊说，“不知道你吃不吃这个。”

粉毛小兽闻了闻，没动。

几分钟后，粉毛小兽悄悄挪了一小段，靠近饼干，低头嗅了嗅，然后小口咬了一点。

林昊看着它吃，没笑，也没出声。

等它吃完，他把包装纸收好，塞进包里。

“我得回去了。”林昊说，“我还会回来的。”

粉毛小兽抬头看他。

林昊站起身，拍了拍裤子，拿起手机和杯子。走到门口时停了一下，回头看了粉毛小兽一眼。

粉毛小兽坐在原地，尾巴轻轻动了一下。

林昊推开门，回到走廊。灯光依旧昏黄，空气闷闷的。他走了几步，又停下。

转身，重新推开安全通道的门。

粉毛小兽还在那儿，没动，眼睛望着门的方向。

“我还没走。”林昊说，“我就在楼上。”

粉毛小兽眨了眨眼。

林昊点点头，这一次，他真的转身离开了。

但没回办公室。

林昊在茶水间站了几分钟，把杯子放在台面上，没泡咖啡。

然后他下楼，去了物业值班室。

值班的老张正打盹，听见动静抬起头。

“这么晚了？”老张问，“忘带钥匙了？”

“没有。”林昊说，“我想问一下，咱们大楼最近有没有发现流浪动物？”

老张皱眉，“动物？猫都没见过一只。这楼密封好得很，野猫都钻不进来。”

“那……如果是从别的地方来的呢？”

“哪儿？”

“比如……”林昊顿了顿，“我不知道怎么说。”

老张摆手，“别整玄乎的。你要发现什么，赶紧报保安。我们可不负责捡猫。”

林昊点头，没再多说，转身走了。

他回到十五楼，站在安全通道门前，手放在把手上，没立刻推开。

他知道这东西不该存在。

粉毛小兽不像地球上的任何生物！

粉色头发，灰眼睛，不会说话却能听懂人话……

可它就在那儿，活生生的，饿得发抖。

林昊推开门。

粉毛小兽还在原地。看到林昊回来，它的耳朵一下子竖了起来。

林昊走下两级台阶，蹲下。

“我查过了。”

“没人知道你。你貌似来自二次元世界，好像是叫doro？”

粉毛小兽doro静静地看着林昊。

“所以……”林昊低声道，“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带你走。”

doro没动。但眼睛亮了一点。

林昊伸出手，这一次，没悬在空中，而是轻轻放在台阶上，离doro近了些。

doro低头看了看林昊的手，又看看他本人。

然后，doro慢慢往前爬了一点，把脑袋轻轻靠在了林昊的手腕上。

温度很暖！

林昊的身体没动，心跳却在渐快。

他清楚，有些事从这一刻起，要变得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