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长崖是生生热醒的。

旁边陈氏的鼾声扯得正沉，他摸黑爬起来，就着窗缝漏进的月光，哆嗦着点上了烟。

烟头的红点，在黑夜里一亮一暗。

爱上海网站这日头，钉在村子上头已经半年了，陆长崖吸一口，烟气辣嗓子，心里那团火却越烧越旺。

都是山里那些神仙闹的！

自打他们下来，就跟疯狗抢食似的斗个没完，搅得四邻不安。

爱上海网站先是附近村子老丢人，紧接着天象也变了，毒日头悬着，一滴雨不下，河干了，塘也见了底。

他早年是玉京宗的杂役，干的是最低贱的活，后来受了内伤，仙路断了，才揣着点积蓄逃下山，在这云梦泽边上买下一百多亩水田安了家，成了当地有名的地主。

娶妻生子，成了家，就有了孩子，一个接一个，生了四个。

大儿子陆远峦，眼瞅着就要长成大人，能扛事了。

这日子，本来该像村口那条老河，平平静静地往下过。

可如今，那一百多亩田旱得龟裂，像一张张渴死的嘴，存粮一天天见底，晚上听孩子喝稀粥的声响，陆长崖心里跟刀割一样。

这时，远处田埂上，两个人影深一脚浅一脚地挪了过来，前头那个扬起胳膊，嗓子哑得厉害：“爹！我们回了！”

是老大陆远峦和老二陆青山。

俩小子肩膀被扁担压塌了，走路发飘。

“妥了？”陆长崖磕磕烟灰。

爱上海网站“唉，算……是吧。”陆远峦把扁担往地上一扔，瘫坐下来揉肩膀。

爱上海网站“这鬼地，水泼下去，滋啦一声就没了影，跟没浇一样！一刻不敢歇，歇口气这田就敢死。”

爱上海网站陆青山没吭声，靠着扁担大口喘气，脸白得吓人。

爱上海网站陆长崖看着两个筋疲力尽的儿子，大旱逼得他们不得不把绝大多数田都赁了出去，只死死攥着紧挨小青河、最好的五亩命根子。

就这五亩，也快把俩孩子熬干了。

“旁的田……都谈妥了？”陆长崖声音发干。

“谈不了，爹。”远峦摇头，“都赁给村西头孙老倔和李拐子了，孙老倔压价压得狠……没法子，咱顾不过来。”

爱上海网站“硬攥手里，浇不上水也是旱死，不如换点活钱买粮。”

陆远峦转头望向那五亩在月光下仅存一点湿气的田，声音低了下去：“就这五亩……爹，河里快没水了，咱真守得住吗？”

爱上海网站陆青山忽然伸手，拉了拉远峦的衣角，然后指了指自己，摆摆手，又拍拍胸口，意思是“哥，我还能撑”。

陆长崖心头一酸。

这二儿子青山，模样比哥哥还俊，可惜是个哑巴，打小身体瘦弱，本该送去学堂，可惜干旱之年，这孩子跟着大哥在山里忙活了一晚上。

爱上海网站“守不住也得守，”陆长崖哑声道，“这是咱家的根，累了就歇，人比田要紧。”

爱上海网站“嗯。”陆远峦闷闷应了一声，“爹，山上那些神仙……到底在找啥玩意儿？”

陆长崖望向黑沉的山影：“找他们想要的东西，这些事少打听。”

爱上海网站“眼下，守好田，顾好人，等雨来。”

爱上海网站“遇到神仙，赶紧跑，别沾染什么因果。”

爱上海网站话音未落，一直靠着的陆青山忽然闷哼一声，往下滑去。

爱上海网站“青山！”陆远峦慌忙去扶。

爱上海网站陆青山挣扎摆手，另一只手死死按着胸前，脸色惨白，额冒冷汗。

“怎么了？”

陆青山摇头，呼吸急促，他哆嗦着手，从怀里贴肉的地方，掏出一个东西。

那东西一离怀，便溢出温润的乳白色晕光，是块半个巴掌大的石头，边缘不规则，沾着河泥，除了它在发光。

“这……这是……”陆远峦眼睛瞪圆，“青山，你从哪儿弄来的？！”

陆青山急促喘气，比划起来：指向干涸的小青沟，做出弯腰摸索、紧紧捂住的动作。

“你在沟底捡的？！”陆长崖声音压得极低，带着惊骇，“什么时候的事？”

陆青山比划：刚捡到，回来路上胸口发烫，没敢声张。

爱上海网站陆长崖猛地站起，劈手夺过石头。入手微温，光芒在他掌心执拗地亮着。

仙人之物！

这四个字像惊雷砸进他脑海。

那些神仙找的、这持续半年的诡异大旱……所有线索瞬间被串起。

“走！”陆长崖低吼，“回家！快！”

他一把将石头塞回青山怀里，拽起远峦，父子三人顾不上疲惫，小跑着冲回院门。

爱上海网站“哐当！”院门被用力关上。

爱上海网站陈氏披衣出来，看到三人面色惊惶：“怎么了？”

“点灯！关严门窗！叫三娃四娃起来！”陆长崖急促吩咐。

陆远峦点灯，陈氏查看门窗，陆长崖这才转向缩在角落、紧捂胸口的青山：“好儿，拿出来，放到桌上。”

爱上海网站陆青山咬着唇，将发光的石头轻轻放在木桌上。

温润的光芒在油灯旁亮着，陈氏的脸哗的一下就煞白了，而陆远峦眼中混杂的是恐惧与兴奋。

“这……这是……”

“闭嘴！”

陆长崖低喝。

“青山在干河沟里捡的。”

堂屋死寂。

“仙人……仙人的东西？”陈氏声音发颤，“他们找的……就是这个？”

“十有八九。”

陆长崖脸色铁青。

“这东西在手里，是祸不是福，那些神仙为了它，能让人悄没声就没了踪影，甚至打得几座山都没了！”

爱上海网站陆远峦盯着石头，喉结动了动：“爹，这东西……会不会就是修仙的机缘？”

“机缘？”陆长崖猛地看向大儿子，“什么样的机缘？是让人一步登天，还是让全家死无葬身之地？！你知不知道怀璧其罪！”

“一旦我们拥有这东西的消息传出去，便是全家人的灭顶之灾！”

爱上海网站陆长崖喘了口气，强迫自己冷静，扫过妻儿：“都说说，怎么办？这东西，留，还是不留？怎么处置？”

里屋门吱呀一声开了，老三陆承山牵着睡眼惺忪的老四陆渊谷走了出来。

堂屋压抑的气氛让两个孩子有些无措，众人愣了一会儿，目光又不由自主又落回桌上那块发光的石头上。

爱上海网站“埋起来？”陆远峦眉头拧得死紧，“可这光……埋进土里就能遮住？万一夜里透出亮，被人瞧见……”

陆长崖盯着桌上那幽幽发光的石头，像盯着一条盘起来的毒蛇，他忽地问：“青山，你在沟底捡它时，它就这般亮堂？”

陆青山连忙摇头，两手飞快比划：在沟里微光，贴身才发烫，拿出来才大亮。

爱上海网站“不见天日，不近人身，许就能安分些？”

陆长崖喃喃，随即自己摇头否决。

爱上海网站“可藏在屋里……终归是块心病，那些神仙鼻子灵得很，若真循着味儿找来……”

“爹，”

爱上海网站一直闷声的老三陆承山忽然开口。

“那……扔回河沟里去？就当咱从没捡着过？”

陆长崖还没答，陈氏先倒抽一口凉气：“扔回去？若叫旁人捡了去，或是……或是叫那些神仙知道东西在咱家地界出现过，回头来查问，咱们怎么说？”

“说没见过？谁信！”

爱上海网站一直紧抿着嘴的老四陆渊谷，这时忽然抬起头，小脸在昏光里绷得紧紧：“爹，给我。”

“你胡沁什么！”陈氏一把攥住小儿子的胳膊。

“我没胡沁。”

陆渊谷挣开母亲的手，走到桌边，眼睛直勾勾盯着那石头。

爱上海网站“我人小，不起眼，白日里跟三哥下田，就说是捡了块透亮的石头娃子耍，把它埋在咱家田埂底下，鬼都寻不见。”

“你……”

陆长崖心头剧震，看着这个平素最寡言的小儿子，这法子笨得像用稻草去挡洪水，可眼下这境况，竟像是唯一能喘口气的法。

“不成！绝对不成！”

陈氏声音发颤，“你才多大？那是仙家的物件！揣在身上，跟揣个雷子有什么区别？”

“万一……”

“万一什么？”

陆承山闷声打断母亲的话，抬起熬得通红的眼。

爱上海网站“娘，咱家现在，哪条路不是万一？藏着是万一，扔了是万一，揣着……不也是个万一？让老四试试，我拿命看着他。”

陆长崖闭上眼，额角青筋突突地跳。

爱上海网站“……就这么办。”他声音哑得像破锣，“渊谷，你听好。这东西，比你的命金贵，也比你的命……招祸。”

爱上海网站他俯身，盯着小儿子的眼睛，一字一顿：

爱上海网站“带在身上，若被路过的神仙察觉，半道截住，你便是第一个血溅当场的！”

“若侥幸藏到田里埋了，日后那些神仙真寻上门来，掘地三尺翻出来，咱们全家还能咬死了说不知道、没见过…”

爱上海网站“或许……或许能挣条活路。”

爱上海网站“可若是贪心，把它藏在家里……等仙人真找上门时，那就是人赃并获，是窥伺仙宝，是怀璧其罪！”

“到那时，满门上下，鸡犬不留，连个喊冤的机会都没有。”

“所以，埋了，只当是块有点特别的顽石，埋进土里，让它跟烂泥枯根作伴，咱们照常过日子，该愁旱愁旱，该熬粮熬粮…”

爱上海网站“日后是福是祸……听天由命。”

陆渊谷用力点头，小脸煞白，眼神却亮得骇人。

爱上海网站他用一块洗得发白的旧汗巾，层层裹住那石头，幽光顿时被捂得只剩朦胧一团。

他把这温热的包袱死死搂在怀里。

窗外，天色已泛起一层冰冷的鱼肚白。

天色微明，陆承山和陆渊谷扒了几口稀粥，带上水桶扁担出门。

陆渊谷怀里揣着发烫的包袱，手心冒汗。

到了田边，兄弟俩开始提水，陆渊谷记着父亲的话，寻了个田埂背阴处的浅坑，准备埋石头。

他蹲下身，刚掏出汗巾包裹，手一滑。

发光的石头脱手滚落，顺着田垄斜坡，咕噜噜滚进干裂的田地中央，撞在一株枯黄低垂的禾苗根下。

“糟了！”陆承山低呼，扔下水桶去捡。

爱上海网站下一瞬，兄弟俩僵在原地。

石头周身的光芒如同流水，渗入了干涸的泥土。

爱上海网站以石头为中心，一圈肉眼可见的翠绿色涟漪般扩散开来！

所过之处，龟裂的土缝被无形之手抚平，变得湿润。

爱上海网站那株枯黄的禾苗，茎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挺立、转绿，抽出一小截鲜嫩新叶！

爱上海网站丝丝缕缕极淡的白色雾气，从油绿的禾苗和湿润的土壤中袅袅升起，带着一种让人精神一振的清新气息。

那是……灵气？

陆承山曾听父亲说过，这白雾能助人修行，天上飞的仙人也好这口！

爱上海网站那是灵田、是仙人修炼时才会溢散的气息！

“这石头……”陆承山舌头打结。

爱上海网站陆渊谷却已反应过来，猛地扑过去，不是捡石头，而是用小手飞快扒拉干土，试图盖住那一小片已然不同的泥土和微光。

爱上海网站“三哥！快！盖上！别让人看见！”

陆承山一个激灵，连滚爬爬过来。

爱上海网站兄弟俩手忙脚乱，用干燥土块和枯草，匆匆掩盖住一小片绿色和仍在微光的石头。

做完这一切，两人瘫坐田埂，心脏狂跳，对望一眼，眼中是无与伦比的震惊和近乎恐惧的狂喜。

“快！”

爱上海网站陆承山拉起弟弟，声音变调。

“回家……告诉爹！这石头……能让枯田复生！能聚灵气！”

他们连水桶都顾不上，便朝着家的方向没命狂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