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万字| 完结| 2023-09-03 20:28 更新
暮光之眼秉天地之命,当不望不闻,无心无魄,不见业报,不贪善举,不耻恶行,不观众生,万事为均衡而可为,不为均衡而不可为也。其本性无形,唯天地知矣。
孤独的漂泊,残酷的战争,一个叫戒的青年离开了亲人苦说和慎,渴望探寻自己的生命。
追捕杀人魔,投身反抗战争,戒在逆境中一点点认清自己真实的样貌。
可无论如何他也无法认同均衡教派,无法理解自己的挚友慎到底在以怎样地方式活着。兄弟阋墙,反目成仇。或许这场戏剧会以死亡落幕。
天地之物生于均衡,终于混沌。均衡然后万物生。然均衡非智者之道,非勇者之义,非善者之仁。天地生死之间,均衡常为混沌所乱。暮光之眼,乃均衡之行者,形魄相持,杀恶鬼,灭天神,破虚空,驱暗影,其无道无义无仁之所为,常为世人所恶。暮光之眼秉天地之命,当不望不闻,无心无魄,不见业报,不贪善举,不耻恶行,不观众生,万事为均衡而可为,不为均衡而不可为也。其本性无形,唯天地知矣。
在天空中穿行的光线在孕育魔法的鲜活空气中被随意折射,将山顶的云染成了粘稠的蓝绿色,与夕阳下淡红色的雾气撞击成鲜丽的油彩,干净的山峰垂直在斑斓中显得格外白亮,红棕色的稻田从山脚下蔓延到眼前的古树。古树淡黄色的叶子在夕阳最后的光辉中发亮,洁白的树干则变成了一道微微透出橙光的黑色剪影。健壮男性尸体的上半身嵌在作为天然画布的躯干里,四肢被分散着固定到枝干上,血液早已干涸,成了黑中带红的染料,与背景中红棕色的稻田相得益彰。有血肉的人类能感受到与折磨和死亡有关的恐怖,但若抛去人心,这便是将自然与文明强烈融合的动人之作。
戒止不住地干呕,四年的时间也没让他习惯“金魔”的作品。慎和师父端正地站在树前,背对着戒。戒看不见他们脸上的表情,但希望他们能对这样的场面感到愤怒或者厌恶,而不是在死者面前依然念念不忘均衡之类的教条。
四年前“金魔”开始在芝云省内流窜作案,它行为的唯一规律就是会留下极端血腥的现场。由于不知道“金魔”的真实身份是人类,恶魔还是其他什么精神产物,均衡教派也参与了对于“金魔”的追捕。时至今日,仍然没人知道“金魔”究竟为何物。戒更倾向于能说明“金魔”身份的关键性证据被隐藏了,因为一旦“金魔”被认定为人类,均衡教派,修道院的武僧,以及众多恶魔猎手都可能放弃对于“金魔”的追查。
戒从来不能认同均衡教派中那数不清的迂腐教条。无论慎和师父怎么想,他一定会杀了“金魔”。师父能怎么样呢?最坏的结果不过是自己被逐出师门,但这与“金魔”的死相比不值一提。
“师父,你的暮光之眼这次有看到什么吗?”
爱上海网站“戒,你怎么跟你师父说话呢。”苦说大师回过头来,永远是一副刚刚睡醒的表情,虽然声音中有些许不满,眼角微微露出不易察觉的笑意。如果是在日常,可能会被人认为是平易近人的老师,但是在惨烈的凶案现场也如此散漫,不免有种诡异感。“教义有云,暮光之眼洞悉万物,其理乃天地奥义,只为均衡而开,不为私欲所动,亦不可为世人知矣。所以说啊,有事别再问暮光之眼了,为师就算想看到凶手也做不到啊。就算看到了,也不能直接告诉你呀”苦说又一次用插科打诨似的语气引用均衡教派的经典。从苦说收留戒以来,就很少要求戒去熟读经典,但苦说本身却又将均衡的教条作为要求自己的绝对准则。一个囚徒拿到钥匙却自愿将自己关在牢房,可能是担心自己是无法控制的危险,也可能是担心牢房外有什么骇人之物。
爱上海网站戒在少年时之所以痛苦地花费了大量的时间去记忆经典,更多是受到了慎的影响。慎作为戒的兄长以及最好的朋友,却与戒的性格完全不同,从小饱读经书,苦练忍法。禅定,练气,出魂,均衡各术样样精通,是同辈中最耀眼的存在。戒虽然也天赋异禀,努力在各方面上追赶,但却终究难以赶上兄长的步伐。有好事之人可能会猜测两兄弟间存在的明争暗斗,但实际上,慎与戒之间从来不存在妒忌。当慎受到欺负,却又受到教条制约不愿出手时,戒便会抛开一切规矩为慎打抱不平。若是戒为世道与人生苦恼不已时,慎也是最愿意坐在一旁静静倾听的那个人。年少的戒曾幻想过,如果自己成为了偏离均衡之物,慎会对自己出手吗?十几年来,戒都对答案有足够的信心。
“慎,我说,如果你以后当上了暮光之眼,你会把你看的东西告诉我吗。如果我当上了,我可肯定会告诉你哦。”年轻的戒在宣誓自己对个人生命的绝对掌控权,但直到多年以后,他才察觉到自己内心深处被无意识地掩盖了。
爱上海网站慎没有回头,也没有回答,依然面对着融合了尸体的古树。
爱上海网站由于过的时间太久,尸体已经开始腐烂,毫无疑问,这是献给人类的变态艺术。恐怕也只有人类能在杀戮时体会这样的美感。
如果暮光之眼只能显现偏离均衡之事,那是否表明“金魔”的存在及其所作所为都是均衡所允许的?戒为自己的想法感到担忧。师父如果在一开始就知道“金魔”乃非扰乱均衡之物,又为何要苦苦追查四年呢?他不敢说出自己的想法,好像这个想法一旦暴露就会成为现实。
古树与尸体就像旁边的稻草和远处的高山,它们的言语在空气中细细碎碎,与初生之土的魔法气息交融着,戒听不懂他们的话。戒还没有察觉到,古树与尸体的意象已经成为了他的睡梦中苦苦探索的迷宫。
爱上海网站天暗了下来,黄昏时分绚丽的画布被突然撤下来,成了夜的颜色。不久之后,芝云省的捕头会叫手下把尸体从树上撕下,伴随着又一个未能解开的谜团埋葬。
爱上海网站这是今年的第三起案子。每一年,“金魔”都要制造四起这样的杀戮。年初,一名游历到芝云省的富商在河边被发现,死前被强迫吞入了大量石橡果;雨季时,长老会的年轻议员被一柄比他身体还长的巨剑贯彻;接下来便是古树上的尸体,经捕头调查,似乎是来自远方大陆漂泊而来的老兵。温顺的暖季在等待它的下一位受害者。
爱上海网站当人们还没完全忘掉“金魔”的恐怖行动时,绽灵节不合时宜地到了。芝云省边缘的集市比以往更加有活力。长着漂亮羽毛的瓦斯塔亚人在集会最拥挤的场地上空舞蹈,路边的小孩子用树精朋友为他制作的精妙树叶服交换石橡果,老猎人买来灵灯为他这一年里狩猎的生灵指引在灵界的路,长老会的议员亲自来宣传将在绽灵节举行的新长老的交接典礼,芝云莲花剧团用坚硬的翠木做乐器,吹捧在绽灵节准备的特别剧场。温良的野狼,匆忙的商贩,迷途的浪人,安静的僧侣,曾经有点陌生的生命都在这里相遇,等待着一年一度的绽灵花开。
戒走在雍嚷的集市中,两个月前的惨剧被隐藏为睡眠中的噩梦。明明是身于对忍者最具威胁性的场景,戒那为了对抗危险灵体而锻造的身躯却放松下来,人与自然的和谐气息让他沉醉。人与自然,物质与精神,生命与灵魂,均衡教派旨在维持其中的均衡,对于和谐的生活状态充满赞美。然而,身为教派的核心弟子,慎与戒不得不与这样的美好保持距离,在混沌中历练,才能在更残暴的混沌中寻得均衡之路。
爱上海网站“慎,虽然我对于教派的不少东西很反感,但一想到我们是在为这样的美好而战,还是挺不错的。”戒刚说完就后悔了,这话听着像是他十年前说的,如今听起来不免有些肉麻。一定是绽灵节前气候的影响,戒对自己说。
爱上海网站“恐怕我不能告诉你。”
“什么?”
爱上海网站“如果我成为了暮光之眼,我不能告诉你眼之所见。”
“靠,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不过这件事值得你考虑两个月吗!”
戒早已习惯了慎如此跳脱而又认真的思维。
“哎,那边有剧团在办活动。”
爱上海网站芝云莲花剧团的乐队占住了集会的最中央,长着鹿角的漂亮瓦斯塔亚人在乐团前为新剧《背叛与加冕》做宣传。
爱上海网站“所有剧团的忠实粉丝都可以免费获得入场券哦。”
爱上海网站戒从人,瓦斯塔亚,还有灵兽的大杂烩里狼狈地挤到售票处,把慎留在了人群之外。“姑娘,我和我兄弟是可是剧团的忠实粉丝,给我来两张吧。”
“好呀,不过你要先说出今年剧团已经演出的三个剧的名字,以及它们的大致情节。”
“呃……”
爱上海网站“《河流之主》讲的是一个贪婪的商人与被称作河流之主的恶魔订下契约而被吞噬的故事。《暗裔变》讲的是曾经荣耀的恕瑞玛飞升者,不知为何堕落为暗裔,而被神灵封印入魔剑中的故事。《帝柳之爱》讲的是曾经的古战神艾翁,为了寻求力量砍伐帝柳,却被帝柳感化与帝柳相融滋养生灵的故事。”
爱上海网站慎细弱的声音穿透了嘈杂集市的声场,传入戒的耳中。
爱上海网站“完全正确!这是你的两张入场券,欢迎在绽灵节观赏剧团的最新剧目哦。”
“喂,慎。”戒一边努力从包围中挤出来,一边朝慎吆喝“你小子是不是偷偷溜出去看剧了,怎么知道这么清楚?”
“我只是碰巧记住了……”慎伸手想要接住戒递过来的入场券,但那入场券却从戒的手中轻轻滑走,飘到了慎的脚边。
“河流,商人,飞升者,巨剑,古战神,帝柳……”戒迷惘了,他被记忆与幻景攫住。高贵的议员被巨剑所审判,富商在河边吐出象征财富的石橡果。夕阳下,满身煞气的老兵依偎着纯洁而富有生命力的古树,古树的纤维在寂静中融入老兵的血肉,清洗他身上的血污和罪孽,而老兵也同样迷惘着,爱上了大地,土壤和长久生命的蓬勃活力。血色的剧目在上演。
爱上海网站“金魔,它在用杀戮重演剧中的故事。”
“你的猜测不一定是正确的。”
“我相信就足够了。”
“我们应该告诉师父。”
“师父一定也知道他是人类,就算能找出金魔的真面目,他最后大概率也会甩手不管,这种事也不是第一次发生了。我一定要杀了金魔,你如果不想违背教条就走吧。”
爱上海网站慎没有说话,戒期盼着他留下。
爱上海网站“那你知道怎么把他找出来吗?”
“《背叛与加冕》讲的什么?”
“古恕瑞玛的阿兹尔在飞升时遭到……”
爱上海网站“绽灵节的新长老交接仪式,金魔会在那里刺杀新长老。”
“你确定他一定会当场杀死长老吗?”
“一定会。他不可能忍住在如此戏剧性的场景下不动手。”“金魔”是一个极具天赋,极度自恋的疯狂艺术家。绽灵节,长老的加冕,这些戏剧化的要素一定让他亢奋不已。虽然所有的一切仅仅是推测,但戒可以拿灵魂打赌,这必然是“金魔”的行动规律。只剩下一个问题,就是“金魔”究竟要采用什么样的方法杀掉长老。但无论手段如何,交接仪式现场都是抓到“金魔”的最好时机。
戒的身体又紧绷起来,在自己遥望真相的时候,另一端的东西似乎也看到了他。在喧闹的集市里,在和谐的生灵间,有一个扭曲的人类在为自己的另一场演出而窃笑。
“戒,你是想要让长老当诱饵吗?”
“在绽灵节上,有你我二人亲自保护他,还有什么比这更安全。”戒故作轻松的说着,但其实自己也没什么底气。戒看着慎的眼睛,或许是卓越的忍者训练的结果,无法从中察觉任何情绪和想法。这样脱线的计划,恐怕慎是绝对不会答应的吧。
爱上海网站“戒,你要做好事情的结果让自己难以接受的准备。”
爱上海网站戒明白,这件事之后,自己无论如何也要被逐出师门。以均衡之技谋求私欲,这是均衡教派的大忌。即使自己以后被视作偏离均衡之物也不后悔。
戒又一次看向慎的眼睛,慎的眼中没有关切,没有焦虑,没有兴奋,也没有决绝。戒越发强烈的感觉到慎必定成为暮光之眼,他眼中的那样东西,被叫做“均衡”最为贴切。
当散出幽幽蓝紫光的白色绽灵花与初生之土的群山遍野之间蓬发时,绽灵节又一次来到艾欧尼亚。在绽灵节的这一周,绽灵花同时在灵界与凡间开放,花是物质与精神的交汇点,凡间的人因此能窥见灵魂的奥秘,灵体也可触碰到凡间的一角。
爱上海网站戒无意识得盯着眼前玲珑脆弱的绽灵花,他对于灵力的敏锐感知使得身躯不由自主地感到舒畅,双眼却依然不受控制得看到这一年来“金魔”所制造的血腥艺术。紧张与放松的冲击让戒感到有点恶心。
爱上海网站交接仪式的现场又是万灵欢庆。当然,让生灵们如此活跃的是绽灵花的漫天灵气,与新长老无关。恐怕这也是这位议员长老的用意,好让自己与芝云省万千生灵的距离更加亲近。戒第一次对于这样的欢闹场景感到不满。人越多,“金魔”就越好隐藏自己。绽灵花的强烈气息与生灵们的欢声笑语成为了死亡剧场幕后工作的天然掩护。
“戒,仪式要开始了。”慎平静的声音在仪式现场百米外的巨树顶部传来,丝毫没有受到绽灵花,以及即将发生的动乱的影响。
爱上海网站“慎,等会不管情况如何,你千万不要出手,相信我,我能搞定的。”
巨大的号角声传来,把戒的注意力完全拉回了仪式现场。在人类,瓦斯塔亚,精灵,树精,灵兽灵鸟的簇拥中,新长老迈着轻松的步子走来,与凑热闹的人群亲切地打着招呼,完全没有三百岁老人的迟钝气息。只有戒和长老的保镖们是这次集会中最发愁的几个人。
戒全力以赴地放大自己的感知,想要从围观的群众,甚至是长老的保镖中寻找危险的信号。奈何,绽灵花的灵气和生灵们的旺盛生命力杂糅在了仪式现场,不断给戒传递着干扰。慎自从集会开始后就再也没说过一句话。戒开始有了些许恐慌,或许自己根本无力阻止即将发生的悲剧,自己擅自的瞒报甚至会间接导致本可以挽回的事件崩塌成无力的现实。或者说自己从一开始就错了,按照戏剧杀人只不过是自己的错误推测,今天也根本不会有惨剧发生。无关的想法在戒的脑中肆意生长起来,使他更加的烦乱。
爱上海网站仪式开始了,新长老放松地坐在绽灵花丛中间,讲述自己的故事,喧闹声也渐渐归于零星的细语。一切都是那么和谐。不知道是绽灵花的奇妙魅力,还是长老眼中的真诚感人,戒竟然鬼使神差地听起了长老的故事。
爱上海网站长老从小在修道院长大,为了报答修道院的养育之恩,他愿意用一生服侍武僧们的修行之路。在他成年的那天,禅师告诉他,在捡到他的那一天,禅师在云霞中看到了他的过往。那是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夫妻两人育有十个孩子,但不知是天灾还是人祸,幸福的家分崩离析,夫妻二人皆死于非命,十个孩子不知所踪。今天,禅师想让他做出自己的决定。于是,长老离开了修道院,踏上了长达百年的寻亲之旅。百年间,他见过了太多的生灵孤独一生,初生之土哺育了肉体与灵魂,却没有能力填补生灵之间心的距离。很多次他都要找到自己的兄弟,最终却发现天人两隔。虽然从未找到一位自己的兄弟,但他却发现,自己的心在一步步摆脱孤独的深渊。他的足迹将本来相隔万里的心灵联系到了一起,他发现,原来寻找的旅途也是一场修行。又一百年过去了,他确定,自己有八个兄弟已经不在人世,但他依旧不会放弃,因为他知道,另一个兄弟如果活着,一定也在寻找自己。他们虽然在物质世界相距万里,但心里已经越来越近。为了让初生之土的生灵们能更加彼此靠近,他选择成为芝云高官老议会的一员,为艾欧尼亚大地带来改变。在议会中,他结识了另一位德高望重的长老,即这次交接仪式的旧长老。旧长老倡导自然万物应遵循各自的道路,互不干涉,如此才能和平长久。二人理念相悖,常常争论的面红耳赤,但在心里却彼此欣赏。二人虽然秉持不同信念,但都能为芝云的大小事务做出最合适的决策。随着其他大陆的文化与科技一点点地流向艾欧尼亚,旧长老也逐渐认为艾欧尼亚需要新的理念,即使不一定完全正确,也能将艾欧尼亚带往一条更加有生命力的道路。他决定将自己的长老一位交给新长老,这一决定不出意外的得到了所有议会成员的认可。在做出决定的那一天,旧长老像新长老平静的说道“我是你的哥哥。”新长老也平静地回答“从第一次看见你我就知道了。”
爱上海网站拥有泪腺的生灵在新长老真诚的讲述中纷纷流下泪水,就连戒的一部分也被拉入了他的故事世界。兄弟,孤独,理念,这三个词语在这时被镌刻在戒的潜意识中,伴随到了他生命的尽头。
爱上海网站但戒的另一部分思维在故事中发现了端倪,只不过无论他怎样努力思索,都无法揪出其中的重点。
爱上海网站背叛与加冕……相遇与加冕……
“戒!绽灵花!”
在慎的厉喝中,戒神游的那一部分思维瞬间加入到完全的警觉状态。时光仿佛在缓慢停滞,长老的嘴唇慢慢地一张一合,入迷了的生灵们只留下了寂静,绽灵花静静绽放。其中一朵却想努力打破这平和似的,花瓣肉眼可见的膨胀舒展。一旁的旧长老眼睛微微湿润着,要挤出一滴泪来。迟钝的守卫刚刚眨眼,戒便已经冲到了新长老身旁。他双手半环抱住还沉浸在故事当中的长老,以尽量不伤害到长老的方式将他扔到了侧翼的守卫中。就在这时,那朵特别的绽灵花扭曲着爆发出强烈的魔力,戒扑向绽灵花的身体因为挡下了大部分的冲击而被轰到了半空中。他的肌肉和骨骼完全足以承受这种程度的冲击,但魔法中所带有的精神能量却在野蛮地撕扯着戒的灵魂。戒的感知在强烈的刺激中升到了极点,他在恍惚中又看见了,那天夕阳下,老兵与古树融为一体,自己则站在曾经艺术家所站的观众席,作为评论家,欣赏这份扭曲又美丽的血色景观。红棕色的稻草田中,人类小朋友没有弄明白故事的情节,还在舔着手里的糖果;饱经风霜的老人和见多识广的瓦斯塔亚人因为共情而哭泣;树精难以理解人语,却在不由得感动的氛围中摇晃自己的树枝;远方的书法大师为所见所闻而陷入沉思;保镖们刚刚喊出“刺客”“刺”字的头一个音符;旧长老刚刚攒出一颗温暖的泪滴;而在人群的最中央,戒看见了那双他在梦中反复想要看清的眼睛,那眼睛布满血丝,那是艺术创作的狂热,那是亲手杀戮的快感,那是身处危险的躁动。稻草田中恍然间只剩下了这个不太强壮的高瘦男子,四年间十五起惨案的罪魁祸首,“金魔”。
爱上海网站戒将空气中的魔力凝聚于四肢和腰部,魔力随着一次吐息在戒的体内和体表猛烈地穿梭着,最后于后背和双脚处形成一面强而稳定的波动,将戒从空中猛地向人群中迸射出去。戒仿若德玛西亚的猎隼俯冲向“金魔”,将两指作为利刃,直奔“金魔”的咽喉。
戒突然看见了慎的双眼。
爱上海网站绵而有力的气流缓冲了戒的致命攻击,慎的手掌顺着气流的方向将戒的两指包回拳中。
慎的眼睛在说些什么,可是他不懂。他不知道,慎是否能认可自己眼中的困惑与不甘。
一道强烈的蓝光降临到戒,慎,“金魔”三人身上,并随着三人一同在顷刻间消失,留下了还沉浸在故事中的生灵们。
爱上海网站“事均衡者,不动私欲。”苦说言道。
爱上海网站“去他妈的均衡!滚开!”戒想怒吼。但师父和慎的淡漠使他心里的委屈盖过了怒火。身体在呜咽中瘫软下来,他激动地想哭,喉咙在颤动着,说不出话。此刻“金魔”又在怎么想呢,他跪坐在三人身旁,作为重要的参演者观赏着师徒三人间的滑稽桥段,说不定又在为其中的精妙冲突而感到兴奋。
爱上海网站戒绕过慎和苦说,看到“金魔”的眼睛,那眼睛熠熠生辉,好像迫切地想要讲故事,在这个故事里,将世界作为画板,将自己作为唯一画笔的疯狂艺术家穷尽了自己的生命,让挑剔的评论家成为了除了自己以外第一个真正地理解了自己的人,于是评论家也执着地为贯彻个人风格而疯狂到生命的终点。
爱上海网站戒在委屈和愤怒中冷静下来,他惊讶地发现,自己在无意识中似乎早已预言了这样的场景。均衡教派和自己的冲突从来没有改变过,但他的清醒思维塑造了一个谎言,让他以为只要自己还是慎的弟弟,还是师父的徒弟,无可挽回的分歧就不会出现,三人可以像演员一样,在惨痛的真相和美丽的幻觉间舞动。今天,或许是这场戏的尾声,一个所有人都曾预料到,但却不想面对的庸俗结局。
爱上海网站他记得在他刚刚被苦说收留的时候,就困惑于均衡教派的教义。
爱上海网站“万事为均衡而可为,不为均衡而不可为也。”清晨的竹林里,苦说在给慎和戒两个人教授均衡经文。戒假装听得十分认真,但从来没有把这些东西当一回事。庙堂里不知道什么小虫子的细细碎碎的声音在呼唤着他,均衡教派外院香客的祈福颂歌在呼唤着他,一里地外的城镇中庆典的欢闹声在呼唤着他,那是自由而又诱人的生活。但同时,他也总会用余光打量旁边像石雕一样的慎,然后学着他的模样调整坐姿,防止被苦说师父发现自己没有用心。实际上,戒并不是非常担心被苦说发现自己走神。每次苦说在布道时,总会显示出不加掩饰的散漫。戒想象过,如果苦说去听梅目大师讲的经,肯定要被杖责的。在他离开时,他又一次认真地看向苦说的眼睛,那眼睛里有着祝福和不舍,他突然觉得,或许苦说和自己一样不懂,只是早已走不掉了。
爱上海网站当戒在接受了多年的忍者训练后,他也知道了,自己或者任何年幼子弟在听经时走神,都会被轻而易举地发现。但苦说似乎对此毫不在意。或许正是苦说的不在意,才让他在这样美好的假象中幸福地成长。戒在努力假装自己是均衡的坚定使者,他觉得,自己只要温顺地融入均衡教派,三人的美好回忆就能成为永恒。
然而,随着他的长大,他的世界也变大了。从前可以轻易忽略的经文变得刺耳。“万事为均衡而可为,不为均衡而不可为也。”那时候的戒和慎跪在庙堂前的台阶上,为打破规则而接受梅目大师的处罚。他很不明白,为什么要因为帮助一个醉酒的鳏夫赶跑野狼而受罚。他幻想着质问苦说以及各位大师均衡的教义,最终却没有付诸行动。戒开始骗自己:总有一天,自己能理解的。
于是这段持续了一个青春期的欺骗在今天走到了尽头。
戒慢慢向后退去,慎顺势松开了戒的拳头。苦说身体前倾,右腿微微上抬,右脚却没有离开地面。
当慎和苦说的身影与夜空的黑融为一体时,戒感觉到自己好像要出门闯荡的孩子,兄长和父亲内心虽有千万分嘱托与不舍却又无言相告,只能用目光送着他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山路的尽头。天空只剩下一丝丝微弱的光,正如他们相遇的那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