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狄谨自小看着北狄越长大,北狄越向来是一有风吹草动就要传召医官的人,恨不得日日把脉问诊,何曾有过今日这般如此讳疾忌医的模样?一看便是有鬼!
看着连连磕头的府医,北狄谨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大漠虽不像大燕那般忌讳男女大防,可女子婚前怀孕终究不算光彩之事,更何况自己这傻妹妹看上去还是一厢情愿的贴着那大燕薛家小子!
北狄谨深吸了一口气,扶起了惊慌失措的府医:“你且记住,今日你未给越少主把过脉,明白吗?”
府医如获大赦,连忙磕头谢恩连滚带爬的出了大厅,其余少君府宴席上服侍的闲杂人等也都纷纷退下并掩好了门窗,给少君夫妇和贵客们留下私密的说话空间。
再怒其不争终究是要先帮妹妹料理了终生大事,向来稳重端方的北狄谨狠狠剜了一眼北狄越,后者见状索性破罐子破摔跟哥哥耍起了小性子背过身去。
燕安也隐隐约约猜到了些什么,不敢置信的看向苏护,苏护挤眉弄眼的拉她退后一步,留下薛琅同北狄谨对峙,于是薛琅还滑稽的维持着刚刚单膝跪地扶人的姿势,再加上做贼心虚,气势上便矮了不止一截,薛琅有些僵硬,偏偏手上还搂着耍混的北狄越在怀里……
“刚燕安殿下说也要问问世子的意愿,对于这桩与舍妹的婚事,不知世子可有意见?”看似客气的询问,但配上北狄谨阴阳怪气又咬牙切齿的语气,薛琅毫不怀疑自己若是说了北狄谨不爱听的,只怕见不到明天到太阳。
“得越少主垂青,薛琅不胜感激,可薛家职责所在,薛琅身负家族重担,实难两全……”
话音未落,薛琅只觉得双手一空,眼前北狄越红着眼眶怔怔的看着自己,却又什么都没说就转身跑出厅去。
薛琅想追出去的脚步还没来得及迈,北狄谨就又开口拦住了他:“薛世子,孤想同你单独谈谈。”
空旷的厅中唯剩二人大眼瞪小眼,北狄谨上前一步冷笑道:“这么多年过去了,薛世子还是一如既往……说好听点是沉得住气,说难听点那就是龟缩不前,遇事只会逃避的懦夫罢了。”
薛琅听到这话本应愤怒,可听到的当下竟不是辩驳亦或反击,只想快快结束这段对话,快快离开大漠,快快结束这莫名其妙的一切别再纠缠下去……
所以薛琅只是脸上浮现一抹难看的笑容,似自嘲似默认,什么话都没说。
北狄谨刻薄的话语却一句接着一句:“若非你当年龟缩逃避拖着不去求娶,放任铭曳一人处于风口浪尖,她又何须孤身远嫁千里,再难回母国故乡,再难见至亲故友?”
“所以少君是替铭曳来打抱不平了?若非当年我与铭曳有缘无份,哪有你们二人今日的良缘和铭曳如今的富贵,少君捡了便宜不说,如今不知什么立场在这假模假样骂起我来?”
“你光见铭曳今日风光,觉得我们夫妇二人举案齐眉,你当日的亏欠就可尽消了是吗?孤告诉你,铭曳今日之荣与你无甚关联,可她吃的苦头却与你大有瓜葛!难道你忘了当年因为你的优柔寡断致铭曳于怎样的险境了吗?大燕太子垂涎三尺虎视眈眈,那些渴慕太子权势的大燕贵女视她为死敌,但凡一个不慎,她今日早已不知是什么凄惨境况!更别提她到了大漠之后,孤身一人又吃了多少苦才如今守得云开,这些都也罢了,终究日后她的人生孤能护得住,可你为何又来招惹孤的妹妹?又准备拿当年对铭曳装缩头乌龟那一套故技重施再来伤害孤的妹妹吗?!”北狄谨愤怒的拽起薛琅的领口忍不住咆哮起来。
薛琅此时也被激起了性子,觉得北狄谨这话颇为可笑,面红耳赤的就抬手搡开北狄谨:“麻烦搞清楚,是她招惹的我!是她把我从北境绑来了大漠!是她下药强迫的我!”
北狄谨不屑一顾的冷笑:“说你是缩头乌龟你还真不冤!你当孤没被下过药在这里拿着此事当挡箭牌?当年在你们大燕皇宫里,有人蓄意想毁铭曳名节也是给我们二人下药,若孤也如你一般仗着下药的托词肆意行事,只怕铭曳坟头草都有你高了!更何况以你的身手,若真的宁死不从阿越根本讨不到半分便宜!若你还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就别东拉西扯的让人看不起,你扪心自问一下,现在的结果难道真如你所说都是外物导致,而非你自己默许着发生?”
北狄谨冷静的一步步逼进,薛琅慌乱无措的一步步后退,终于,薛琅如同斗败的公鸡一般跌坐下来。
他的头垂着,脸上满是狼狈不堪,夜已深了,厅中灯盏因无人新添烛火灭了好几盏,可薛琅却觉得这仅剩的微光竟让他的心思无处隐匿,实在碍眼,他用力闭上了双眼,再睁开时,痛苦与挣扎才清晰浮现出来。
“我是镇北侯府世子,我家世代守卫北境,与大漠交手无数,我怎可与大漠的王姬有所牵连?我怎能对大漠王姬生出爱慕之心?我怎么对得起大燕,对得起镇北侯府列祖列宗?对得起我大燕的子民?”
北狄谨看着眼前垂头丧气暴露出真正想法的薛琅,不由得露出一抹难以言说的笑意,他无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可他却能帮遇到问题的人解决问题。
“恰恰相反,你二人有情,对大燕大漠来说正是最大的福祉,两国停戈止战互相得以休养生息,可这远远不够,两国还需有更深度的利益绑定,当发展到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之时,比起再起兵戈,大家更愿意和气生财。所以你薛世子何不以身入局,进入大漠的政治中心来整合两国资源,从开战与停战之间开辟出第三条共赢之路,此举虽于世俗上难免遭人诟病,可一旦事成,那可谓是功在千秋,造福万世。”
北狄谨紧盯着思索中的薛琅,用充满蛊惑的声音向薛琅发出邀请:“薛世子可愿入赘大漠王室,与孤联手共创太平盛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