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殿外的晏嘉同燕安均震惊不已。
不同的是晏嘉只是震惊，而燕安心神激荡下竟感觉心脏的如同从高空坠落般收紧，让她喘不过气，这春寒料峭的夜晚，她的背后额间竟密密冒出了一层冷汗。
竟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燕安在屋檐上似是恍然大悟，她的心不受控的抽痛，使得她一时攀住屋檐的手都有些难以抓稳。
张皇后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已经快要流失尽了，她轻轻阖上眼，生怕再没有机会说话般继续说道：
“我今日被自己养女养女毒死，只怕也是你父皇默许的，落到如今这般田地，不过是因为工具生出了异心，勾结了宫防触了你父皇的逆鳞罢了，可我不后悔！我这一生总是逃不过替他人承担作恶后果的命运，从前替我母亲，如今又是皇上……但谁又甘心一辈子当人棋子玩意儿任人摆布呢，我虽称要当燕帝的刀，但刀也有划伤主人的时候不是？”
说着，张皇后嘴角挂起一抹奇异的笑吐出一个重磅消息：
“你虽是燕帝的种，可太子却跟燕帝毫无关系。”
晏嘉一愣，心中隐隐有个猜测但仍不可置信的后退两步：
“皇兄和我不是龙凤胎吗？！”
张皇后眼睛微微张开盯住晏嘉，这眼神犹如毒舌吐着蛇信子一般让晏嘉感到汗毛直立：
“龙凤胎？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你父皇为什么坐视不管我对你的苛待？因为他一直都知道你们不是龙凤胎！你是张淑妃的孩子！他以为太子才是我所出！”
晏嘉失魂落魄的跌坐在地上，她的出生仿佛是个天大的笑话，她的骄傲，她的自尊碎了满地。哪怕贵为公主，可也改变不了无人在意的事实。
嘲讽一直没从张皇后脸上消失过，她轻轻阖目摇头，似不屑似得意：
“赵后一去世，中宫之位空悬，此时薛贵妃竟也被诊出有孕，假使张毓薇先生了个女儿，薛贵妃却随后诞下一子，那薛贵妃就会成为中宫最有力的竞争者，可她又与赵后何异？均是家族手握兵权背景煊赫到可左右朝政之流，帝王枕侧，岂容他人酣睡？皇上心中不会乐见如此局面，所以这便是我的机会！
只要我先薛贵妃“诞下”一子，我必入主中宫！但我没法保证张毓薇的肚子争气必生皇子，恰好这时我知道了秦太医的妻子怀的是个儿子，且临产期与张毓薇临近，真是老天助我！我便拉上你外祖父一起来为为此局筹谋，他原是不敢的，可惜此局已箭在弦上不容他退缩，且张毓薇不中用张家在宫中唯有依靠我了！
若我当上皇后，张家有天大的好处与荣耀，他这样无利不起早的人又怎会真不心动？所以当时我仅旁敲侧击一句：继母知晓我不能生育，若她在外不知轻重的嚷嚷起来岂非坑害我张家？
父亲便借我之名一杯毒酒送我那继母上路了哈哈哈哈哈哈哈，没想到我还没真当上皇后，这对母女就死的死疯的疯啦！哦对张毓薇疯了也是我下的毒！”
……
晏嘉这时已经麻木了，外祖父唯利是图，外祖母恶毒寡恩，亲生母亲刻薄无脑，姨母养母心机深沉睚眦必报，还有她父皇……
她赶摇了摇头不敢再想下去：“那皇兄究竟是谁的孩子？”
“张毓薇那无福的坯子，自是生不出皇长子。见此我便把太医的儿子抱进宫，对外称生了一对龙凤胎，同时让太医宣称此胎伤了我的身子，以后再难生育，这样我以后再无所出便也合情合理了。”
张皇后声音渐渐弱了，她感觉力气像是被抽干了一般，竟连坐都坐不住了，身子正慢慢的往下滑。
她带着即将解脱的释然开口：“在深宫中压抑了这么多年，没想到最后是跟你这丫头说了这些！也好，终归也是跟你有关。这么多年看着你总让我愤恨的想起你的母亲和外祖母，不知不觉竟让你成为当年被搓磨的我，我终是该跟你说声抱歉……”
张皇后此时已气息游离的躺在地上，她朝晏嘉抬起手似是想再摸摸晏嘉的脸，但终是没能如愿。
张皇后的手重重的坠到地上，她大口的喘了会气，缓了一会接着开口：“不过好在我没有孩子，我们几代人循环往复的纠葛到你这也算是结束了。晏嘉，以后的日子你……”
话还没有说完张皇后就半睁着眼没了气息。
晏嘉还在一旁呆呆看着张皇后，等张皇后把话说完，她等了半晌，突然明白过来什么，猛的跪到张皇后身侧慌乱的几次试图抱起张皇后的头，但终因张皇后繁重的发饰而不得，她终于崩溃着不顾张皇后满脸血污，把头埋进张皇后的颈窝放声大哭：
“母后！”
张皇后去世，晏嘉心里仿佛猛然被人剜了一个洞，她知道从此以后，这世间真的再也没有在意自己的人了，哪怕这个在意是恨……
燕安从皇宫潜出来，止不住的全身战栗着如游魂一般往公主府的方向游荡。
街巷空空荡荡，仅有几盏沿街房屋内的烛火隔窗跳动陪伴着这位大燕最尊贵的公主殿下。
谁能想到要母后死的竟然是父皇！母后当年就不该嫁到北境！从一开始一切都是错的！她也不该出生！只要母后没来北境一切就都不会发生！
突然一声婴儿啼哭破空传入燕安耳中，接着是妇人低声轻语唱起安神的曲调，夹杂着男人模糊不清的呓语。
燕安猛然惊醒，若是母后不嫁来北境，那如今的燕京还会这样的平静安逸吗？家家户户都能有着和平团聚的生活，男丁不会被征兵去打仗，家家户户不会被沉重的赋税压倒还能存有余粮……
燕安觉得自己的心好乱，仿佛一堆丝线缠成一团剪不断理还乱……
这时远方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燕安心中猛然一跳，这么晚了，是谁还在街上纵马疾驰？
马蹄渐近，竟是雾影！
燕安有种不好的预感。
只见雾影翻身下马，脸上细密的汗珠道出她的急切与慌乱：“殿下！王爷突发重疾！您快赶去王府一趟吧！”
燕安一听立刻夺过雾影手里的缰绳飞身上马，一阵疾驰来到定南王府门前，看到苏护正在那急切的等待自己，燕安那心口强撑着的一口气霎时松开了，一时手脚发软眼见着就要从马上摔落。
苏护大惊失色，纵身跃至马旁跪接住燕安。
苏护护着燕安侧身翻滚几圈稳住后，惊慌的看向怀里的燕安，只见燕安脸色青白，嘴唇发紫，一幅重病的模样。
苏护心中惊慌更甚，老王爷和殿下接连出事让他感觉仿佛天都塌了，他忍不住带着哭腔：
“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