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山后山是禁地，众弟子不得入内，就连剑首顾圣剑不得允许，也不得擅自进入。
我见顾圣剑垂手立在绳索木板而造的桥边，再看桥的另一边雾气蒙蒙，看似无尽头。
顾圣剑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我看着破旧的木板，细细的绳索，不觉有些迟疑。看不清摸不透最是让人畏惧。
一道爽朗的笑声突兀传来，笑声中带着几分讥笑。
“心有畏惧，如何求道？”
我看着对面，心中忐忑，但他说的没错，心有畏惧，如何求道。我径自而过，木板吱吱作响，左右晃动，极度不稳，我定下心来，勇而直行，不知走了多久，忽得脚下一稳，脚踏实地，我悬着的心也踏实下来。
眼前只有光秃秃的一座山峰，山不是很高，山上有座破草庐，草庐四周没有遮挡物，有一人端坐着。我爬上山，走近草庐。他身材高大，虽然端坐着，却还是比我高出半头，此人就是人皇？
我见他闭目养神，不敢打扰他，只是静静的站着。许久许久，他才睁开双眼，看着我，忽得笑道：“很好很好。”
我不明白他所说的很好很好是什么意思，只能沉默不语。
人皇又道：“你姐姐一向可好？”
我见他问起姐姐，暗道：“我姐姐和他果然有瓜葛。这么多年，姐姐独身孤山，他竟不管不顾，忒得无情。”
我沉着脸回答道：“不好，很不好。”
人皇没有想到我会如此回答，有些诧异。
随即脸上微有歉意的道：“李前辈的天网大阵我破不了，也不敢破，还请见谅。”
身为人族之皇，万民敬仰，当面道歉，已经很给我面子了，我也不敢再露什么怨言。
我道：“我是来求道的。”
人皇点点头，道：“当年之事我也颇有悔意，只是言语上吵闹了一番，谁知我那三十六个徒弟竟愤而出手，终于惹来天尊之怒，也给魔妖两族带来了灭族之祸。这十数年来我独自呆在这里，说是参道悟性，其实也是赎罪。万物皆有灵，孰善孰恶谁又分的清？”
我细细揣摩，觉得他的话很大有深意。
便问道：“天尊高高在上，自以为正义。我不明白，这正邪，善恶又是如何定义？”
人皇道：“你能问出此话，我很欣慰，你很好，很好。”
接着又道：“万物皆有私心杂念，正邪、善恶只在每个人心中，只是随我心意，随他心意罢了。”
我不懂，什么随我心意，随他心意？怎么高人说话都这么奥涩难懂。
人皇见我眉头紧锁，知我不明白，只是笑了笑又道：“有些人永远不会明白的，但是你总有明白的一天。”
过了一会儿，他看了看天空，又道：“这些年，天界魔气越来越浓烈，扩散弥漫，这人间也快要不太平了。”
我有些不解，问道：“天界众仙不是正义化身吗？怎会有魔气？”
人皇道：“前阵子李前辈来此，和我言道上古魔神灵魂未灭，已夺舍天尊身躯，如今天界众仙被魔气侵蚀，渐渐入魔。”
“上古魔神？”
见我有些不解。
人皇道:“我们这个天地之前另有天地，上古魔神就是那个天地的。”
“那岂非是和李惊天来自同一个世界？”
人皇点头，我直呼李惊天大名他也没有多介意。内以严己，外以宽人，这就是他能成为人皇的原因。
我沉默不语，思索许久，问道:“我能做些什么？”他既然告诉我这些，必是有求于我。
人皇双手虚舞，突然之间，有一座山缓缓而来，我踏前一步，隐隐看到山壁上有字呈现，定睛一看，不由大吃一惊，这是李惊天在伏牛山壁上刻下的道德经。再看人皇时，我心中敬畏之心更甚，这不是搬山术，这是岿然不动，万物自来，咫尺天涯，遨游天地的上乘法术。
人皇缓缓垂下双手，道：“道德经蕴含天地间无穷无尽的道意，每个人所悟皆不同，你枯坐十年，追求自己的道吧。”
我问道：“你悟的是什么道？”
人皇呵呵一笑，道：“有些东西，你说不清道不明，只是自己心中明白，这就是自己的道，道在心中，各皆不同，却又相同。”
我似懂非懂，细细看道德经，字字入心，总感觉每一个字都博大精深，却又不懂到底在说些什么？
每字每句我默默记在心中，静坐默思，心境慢慢平静下来，脑海中忽然有种豁然醒悟的感觉，可冥冥之中又触摸不到，我皱了皱眉头。
人人都有自己的道，可每个人的所做所为却大不同。
我想起了在那寒冷的山顶上，我独处发呆，那时候感觉多么孤单，多么得渴望离开，可是如今身在他处，却又无比怀念那段无忧无虑的地方。为什么我会这样，我不知道，这就是我矛盾的地方。
我的道在哪里，我的道在我心中，善恶有别，人心难测，只要我的心中有善恶，能分辨善恶，管他人心滔滔。随我心意，随他心意，原来如此。
好与坏，对与错，善与恶，谁都能分辨的出来，只是为了自身利益压制了自己心中的良知而已。
我看着山壁上的文字，思索许久。道理人人皆知，可做起来却千难万难。
既然做不到，又何必去多想多思多虑，我闭上双眼，心中空荡荡的，只觉这世间一切都是美好的，天是极好，地是极好的，人也是极好的，燕飞扬更是极好极好的。
我不知道，此时我身上散发出一种光芒，光芒四射，万丈冲天，身上魔气也渐渐被这光芒洗涤、净化。
我已进入到浑然忘我的境界，心是空的，万物是空的，一切的一切都是空的。
人皇看着我，微微含笑。
蜀地一处桃源圣地，李惊天看着万丈光芒，脸色平静，犹有所思，他再想什么，没有人知。
遥远的时空错位。
美人手持树枝翩翩起舞，飘飘曳曳，轻灵曼妙。而她的人却如隔雾之花，朦朦胧胧，渺渺茫茫。
李惊天耳边似乎又听到了她的高歌。
“古人将离去，妾当奈若何，一舞送君别，荣归盼相聚。”
天地换了一遍，你又在哪里？虞妙戈你在哪里？
山谷回荡，一遍遍的喊着：“虞妙戈你在哪里？”
李惊天仰起头，大口大口的喝着壶中酒，酒尽而剑出。
漫天剑气纵横，满山桃花尽落。
回首当年，少年依旧，只是心中的人儿再也见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