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上海网站七十岁的张毅躺在病床上，枯瘦的手紧紧攥着一个磨得发亮的粗陶碗。窗外的雪下得正紧，像极了民国三十一年那个饿殍遍野的冬天。

弥留之际，他眼前晃过的全是河南老家的景象——龟裂的田地，树皮被扒得精光的老槐树，妹妹小花攥着半块糠饼，却硬是塞到他手里，自己最后倒在了逃荒的路上。还有隔壁的王大爷，把家里仅存的种子分给了乡亲，自己活活饿死在村口的土地庙。

那年他十五岁，跟着爹娘逃荒，一路啃草根、吃观音土，亲眼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倒下。他活了下来，却带着一辈子的愧疚。如果当时他能多一分力气，如果他能早一点知道哪里有水源，哪里能找到救命的粮食………

爱上海网站意识彻底模糊的前一秒，张毅喃喃自语：“老天爷，若能重来一回，我定要护住俺村的人……”

爱上海网站粗陶碗从他手中滑落，一声轻响后，世界归于沉寂。

喉咙里火烧火燎的疼，像是被沙土磨过一样。

张毅猛地睁开眼，刺眼的阳光晃得他睁不开眼，鼻尖萦绕着一股干燥的土腥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绝望的气息。

爱上海网站他撑起身子，发现自己躺在村口的土路上，身下是滚烫的黄沙。低头一看，双手不再是布满皱纹的枯槁模样，而是带着薄茧的少年手掌，胳膊上还有昨天爬树掏鸟窝蹭出的擦伤。

不远处，老槐树的叶子已经掉光了，树皮坑坑洼洼，露出惨白的树干。几个面黄肌瘦的孩子正围着树干，用石头一下下剐着残存的树皮，眼神里满是饥饿。

张毅的心脏狠狠一缩。

他抬头看向村口的土地庙，斑驳的墙面上，用炭笔歪歪扭扭写着几个字：民国三十一年，壬午年夏。

民国三十一年——1942年。

他真的回来了！回到了这场席卷河南的大饥荒最烈的那年！

爱上海网站“哥！你咋睡这儿了？娘找你半天了！”

一个清脆又带着虚弱的声音传来，张毅转头，看见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朝他跑来，身上的粗布褂子打了好几个补丁，小脸蜡黄，却一双眼睛亮得像星星。

爱上海网站是小花！是他十五岁的妹妹小花！她还活着！

张毅的眼眶瞬间红了，他一把抱住小花，力道大得让小姑娘“哎哟”一声。

爱上海网站“哥，你咋了？咋还哭了？”小花抬手，用粗糙的手背擦了擦他的脸颊，“是不是饿狠了？俺偷偷藏了半块红薯干，给你吃。”

爱上海网站她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一小块黑乎乎的东西，递到张毅嘴边。

红薯干硬得像石头，张毅却含在嘴里，眼泪掉得更凶了。上辈子，就是这块红薯干，小花自己没舍得吃，给了饿晕的他，而他醒来时，小花已经没了气息。

“小花，哥不吃，你吃。”张毅哽咽着，把红薯干塞回她手里。

小花眨眨眼，不解地看着他。以前的哥哥，可是最馋嘴的，有一点吃的都抢着要。

张毅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现在不是难过的时候，他回来了，就不能让上辈子的悲剧重演。他记得，再过半个月，村里的井水就会彻底干涸；他记得，村西头的破窑洞里，有祖辈留下的红薯窖，只是被沙土埋住了；他记得，二十里外的二郎山，有一处山泉，只是山路崎岖，很少有人知道。

还有，他更记得，不久后会有一支赈灾的队伍路过邻村，只是上辈子消息闭塞，等村里人知道时，队伍早就走了。

爱上海网站“小花，快，跟哥回家，我有大事要跟爹娘说！”

张毅拉起妹妹的手，快步往村里跑。脚下的土路依旧滚烫，可他的心里却燃着一团火。

这一次，他要带着乡亲们，在这场天灾人祸里，杀出一条生路！

夕阳西下，将兄妹俩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远处的天际，昏黄一片，像是预示着这场灾难的漫长。但张毅的脚步，却无比坚定。

张毅拉着小花的手，一路快步往村里跑，粗布褂子后背被汗浸湿，贴在身上黏腻难受，可他半点不敢停歇。

爱上海网站自家的土坯房就在村东头，矮矮的院墙爬着干枯的豆角藤，院门口，娘正坐在门槛上搓着干草——那是要掺进糠里，勉强凑成能下咽的“草糠饼”。看见兄妹俩回来，王桂英立刻停下手里的活，眉头皱成一团：“小毅，你跑哪儿去了？娘找你大半天，是不是又去掏鸟窝了？这年月，哪还有心思瞎玩！”

爱上海网站话音刚落，屋里传来爹张老实咳嗽的声音，他前些天去山里找野菜，淋了场凉雨，一直没好利索。

张毅松开小花的手，快步走到娘面前，语气急促却坚定：“娘，我没瞎玩，我有正事跟你和爹说，是关乎咱全家，还有咱村所有人的大事！”

王桂英被他少见的严肃模样唬了一下，随即又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这孩子，没发烧啊？啥大事能比填饱肚子要紧？再等两天，要是还没雨，你爹就得带着咱往南逃了。”

“不能逃！”张毅脱口而出，声音陡然提高，“娘，现在不能逃，逃荒路上更难，饿死、病死的人多着呢！咱村里有活路！”

“你胡说啥呢！”屋里的张老实扶着门框走出来，脸色蜡黄，咳嗽了两声，沉声道，“地里的庄稼都枯死了，井里的水也快见底了，除了逃荒，还有啥活路？小娃娃家，别在这里胡言乱语。”

张毅看着爹娘疲惫又绝望的眼神，心里酸涩难忍。上辈子，爹娘也是这样，被逼得走投无路，才带着他和小花逃荒，最后爹病死在半道，娘为了护着他，被乱兵推下土坡，再也没起来。

他攥紧拳头，压下翻涌的情绪，凑到爹娘身边，压低声音，却字字清晰：“爹，娘，我知道咱村西头的破窑洞里，有咱老张家祖辈留下的红薯窖！里面肯定藏着红薯，足够咱全家吃一阵子，要是能挖出来，再告诉乡亲们，大家也能有口饭吃，不用急着逃荒！”

“红薯窖？”张老实愣了一下，随即摆了摆手，眼神里满是不信，“你这孩子，净听些老辈人瞎念叨。那破窑洞都荒了几十年了，就算真有红薯窖，也早被沙土埋了，就算挖着了，这么多年过去，红薯早烂透了，还能吃？”

爱上海网站王桂英也跟着点头：“就是啊小毅，那都是老辈子的说法，当不得真。咱还是赶紧收拾收拾，跟着村里的人一起逃吧，晚了，连逃的路都没了。”

爱上海网站“是真的！”张毅急得眼睛发红，他知道，仅凭“听说”，爹娘肯定不会信。他必须说出一些只有老辈人才知道的细节，才能让他们信服。

爱上海网站他拉着张老实的胳膊，语速飞快地说：“爹，我没骗你！我记得爷爷以前跟我说过，那红薯窖是咱太爷爷挖的，有一丈多深，入口在破窑洞最里面的墙角，用石板盖着，石板上还刻着一个‘张’字！太爷爷当年怕荒年挨饿，每年都会存上几百斤红薯，用干沙土埋着，能放好几年都不烂！”

这些话，是上辈子爷爷临终前跟他说的，当时他年纪小，没往心里去，直到饥荒爆发，才想起这话，可那时候破窑洞早就被逃难的人翻得乱七八糟，哪里还找得到红薯窖的影子。

张老实的眼神动了动，爷爷确实跟他提过红薯窖的事，只是年代太久，他早就忘了细节，更没当真过。他看着张毅笃定的眼神，不像是在说谎，心里不由得泛起一丝波澜。

“可……可那破窑洞离村里不近，而且挖起来费力气，要是挖半天，啥也没有，岂不是白白浪费力气？”王桂英还是犹豫，这年月，力气就是命，每一分力气都要用在找吃的上。

“娘，值得！”张毅连忙说，“就算挖不到红薯，那窑洞地势高，能挡太阳，也能避风雨，咱也不吃亏！而且我肯定，里面一定有红薯！爹，娘，就信我这一次，好不好？

爱上海网站他说着，又看向一旁的小花，小花虽然听不懂太多，却还是跟着点头，拉着王桂英的衣角：“娘，我信哥，哥说有红薯，就一定有红薯！”

张老实看着儿子坚定的眼神，又看了看饿得面黄肌瘦的女儿，心里的天平渐渐倾斜。反正现在也是走投无路，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去试试。就算真的挖不到，也算是了了一桩心事。

他沉默了片刻，重重地叹了口气，点了点头：“好，爹就信你一次！不过先说好，就咱一家三口去挖，别声张，要是真有红薯，先留着给咱全家保命，再做打算。”

“不行！”张毅立刻反对，“爹，不能瞒着乡亲们！现在村里的人都快饿疯了，要是咱偷偷挖了红薯，被乡亲们发现，难免会起冲突，到时候反而会惹祸上身。不如咱喊上村里的青壮年一起去挖，挖到的红薯，大家平分，这样既能保住咱全家，也能让乡亲们有口饭吃，大家抱团，才能熬过这灾年！”

张老实愣了愣，没想到儿子居然有这样的心思。他看着眼前的少年，忽然觉得，儿子好像一夜之间长大了，不再是那个只会馋嘴、调皮的小娃娃了。

他沉吟片刻，点了点头：“你说得对，乱世之中，单打独斗走不远。行，娘，你在家看着小花，再去煮点稀汤，我和小毅去村里喊几个人，一起去破窑洞挖窖！”

王桂英看着父子俩坚定的模样，终于不再犹豫，点了点头：“好，你们小心点，我在家等着你们的消息。”

张毅心里一松，眼眶微微发热。第一步，终于成了。

他跟着张老实，挨家挨户去喊村里的青壮年。一开始，大家都不信，觉得他们父子俩是病急乱投医，可耐不住张老实平日里为人忠厚，再加上张毅把红薯窖的细节说得有模有样，又承诺挖到红薯大家平分，终于有几户人家动了心，跟着他们往村西头的破窑洞走去。

爱上海网站破窑洞果然荒得厉害，洞口被杂草和沙土堵了大半，里面漆黑一片，散发着潮湿的土腥味。

爱上海网站“张大哥，真在这儿吗？”一个瘦高个青年搓了搓手，有些迟疑地问，他叫李根生，家里有年迈的爹娘和两个年幼的孩子，早就快断粮了。

“放心，肯定在！”张毅拿起一把铁锹，率先走到窑洞最里面的墙角，“大家先把这里的沙土清开，找到刻着‘张’字的石板，下面就是红薯窖！”

说着，他率先挥起铁锹，挖了起来。沙土又干又硬，一铁锹下去，只能挖起一点点，没多久，他的手心就磨出了水泡，汗水顺着脸颊往下淌，滴在滚烫的沙土里，瞬间就蒸发了。

爱上海网站张老实和其他乡亲们也跟着动了起来，铁锹撞击石头的“叮叮当当”声，在空旷的窑洞里回荡，像是绝望中的呐喊，又像是希望的序曲。

爱上海网站小花不知道啥时候也跟着来了，站在窑洞门口，手里攥着那半块红薯干，小声地喊：“哥，加油！爹，加油！”

爱上海网站张毅回头看了一眼妹妹，又看了看身边埋头苦干的乡亲们，心里的信念更加坚定。

他知道，这一锹一锹挖下去的，不仅仅是沙土，更是他们活下去的希望。

太阳渐渐西斜，窑洞里的沙土越堆越高，就在大家快要泄气的时候，李根生忽然大喊一声：“哎！你们看！这是什么？”

众人立刻围了过去，只见李根生手里拿着一块沾着沙土的石板，石板上，果然刻着一个模糊却清晰的“张”字！

爱上海网站“真有！真的有石板！”

爱上海网站“太好了！真的有红薯窖！”

乡亲们瞬间沸腾起来，脸上露出了连日来难得的笑容，干劲也更足了。

张老实激动地拍了拍张毅的肩膀，声音都在发抖：“小毅，好样的！爹没白信你！”

张毅笑了，眼眶却红了。他知道，这只是开始，挖开红薯窖，找到红薯，只是他们对抗饥荒的第一步。接下来，还有找水源、防匪患、联络赈灾队伍……还有无数的困难在等着他们。

但他不怕。

因为这一次，他不再是孤单一人。他有爹娘，有小花，有乡亲们，还有重来一次的机会。

他挥起铁锹，用力挖向石板下面的沙土，声音铿锵有力：“大家再加吧劲！挖开这层土，咱们就有红薯吃了！”

爱上海网站夕阳的余晖透过窑洞的缝隙照进来，洒在每个人的身上，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边。铁锹挥动的声音，乡亲们的笑声，还有小花清脆的加油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