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万字| 连载| 2025-12-03 20:06 更新
来阅文旗下网站阅读我的更多作品吧!
陆云舟最后的记忆,是覆满冰霜的登山镐脱手飞出,整个人像断线风筝般向后仰去,下方是深不见底的冰川裂隙。风声嘶吼,寒意刺骨。
然后是一阵天旋地转的坠落感——却没有撞击的剧痛。
他只感到身体穿过某种粘稠的介质,像沉入水底又浮起,耳边响起破碎的嗡鸣。意识模糊中,似乎看到漫天星辰扭曲旋转,凝结成一道道玄奥的轨迹……
再次醒来时,浑身酸痛。
陆云舟睁开眼,看到的是粗糙的原木屋顶,缝隙间透下几缕天光。空气寒冷清冽,带着松木和冰雪的气息。他躺在硬板床上,盖着一层薄薄的粗麻被。
“这是……哪里?”
他撑起身子,发现身上的冲锋衣、登山装备全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件灰扑扑的古代麻衣。屋子狭小简陋,只有一床、一桌、一凳,墙上挂着一盏油灯。
门外传来脚步声。
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个白衣女子端着木碗走进来。她约莫二十岁上下,容貌清秀,眉眼间却带着拒人千里的冷漠。看到陆云舟醒来,她眼神微动,将木碗放在桌上,说了几句话。
陆云舟愣住了。
对方说的语言,音调古朴,似汉语又非汉语,他只能勉强听出几个模糊的音节。
“你说什么?”他尝试用普通话问。
白衣女子皱眉,又重复了一遍,语速放慢。这次陆云舟听出是在问他的身份、为何会倒在灵鹫宫后山的雪地里。
灵鹫宫?
陆云舟心脏狂跳。他环顾四周——粗木建筑、油灯、古装女子、还有这个地名……
“我穿越了?还是做梦?”
他狠狠掐了自己大腿一把,剧痛传来。
白衣女子见他举止怪异,不再多问,指了指木碗,又指了指门,示意他喝了粥就离开房间。碗里是稀薄的粟米粥,飘着几片菜叶。
陆云舟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指了指自己,缓慢地说:“陆、云、舟。”
白衣女子看着他,片刻后,吐出三个音节:“余、温、周?”
“陆云舟。”
“卢……云舟?”女子这次发音准了些。
陆云舟点头,又指了指对方。
女子沉默片刻,道:“竹剑。”
竹剑。陆云舟心里又是一震——灵鹫宫,竹剑,那这里是……天山飘渺峰?童姥的灵鹫宫?
他压下心中惊涛骇浪,默默喝完粥。竹剑领他出了屋子。
眼前景象让陆云舟屏住呼吸。
他站在半山腰一处平台上,周围是连绵雪山,云雾在脚下翻涌。数十座木石建筑依山而建,以悬空的栈道和铁索桥连接。远处最高峰上,隐约可见一座宏伟宫殿的轮廓,飞檐斗拱,在雪光中泛着冷冽的光泽。
几只巨大的白鹰在云层间盘旋,翼展足有两米有余。
寒风呼啸,陆云舟打了个哆嗦。这里的温度至少在零下十度,而他只穿着单薄麻衣。
竹剑指向平台西侧一排低矮木屋,又指了指山下方向,做了个劈柴的动作。陆云舟明白,自己被分配去做杂役了。
接下来的三天,陆云舟在震惊和适应中度过。
他确认了几件事:第一,这确实是《天龙八部》的世界,因为他听到其他杂役私下提到“尊主”、“九天九部”、“三十六洞”等词汇;第二,时间线不明,但灵鹫宫仍在正常运转;第三,他的身体发生了变化——原本近视的眼睛变得极好,能看清百米外栈道上人的面容,体力、耐力也远超从前,似乎穿越带来了某种强化。
语言障碍依然存在。他靠观察和模仿,勉强学会了一些日常用语,但复杂交流仍困难。
第四天清晨,陆云舟被派往后山清理雪崩后堵塞的小径。
他扛着铁锹,沿着陡峭的山路向上。积雪没过小腿,每走一步都艰难。约莫半个时辰后,他来到一处背风的岩壁下,正准备休息,忽然听到一阵异响。
那是野兽的低吼,夹杂着……孩童的哭声?
陆云舟心中一紧,握紧铁锹,悄悄绕到岩壁另一侧。
眼前的景象让他汗毛倒竖。
五头灰狼围成半圆,龇着獠牙,涎水从嘴角滴落。它们围困的,是一个约莫六七岁的女童。女童身穿不合身的白色锦袍,赤着双脚站在雪地里,小脸冻得发青,却死死咬着嘴唇,没有哭喊,只是用一双漆黑的眼睛盯着狼群。
最让陆云舟心惊的是女童的眼神——那不是孩童该有的恐惧或茫然,而是一种冰冷的、带着审视意味的锐利,像在评估猎物的老练猎人。
狼群开始收缩包围圈。
陆云舟来不及多想。他曾在登山队学过驱赶野兽的方法——制造巨大噪音,显示体型优势。
“嘿!滚开!”他大声吼叫,同时用力敲击铁锹和岩壁,发出刺耳的金石碰撞声。
狼群受惊,转头看向他。陆云舟挥舞铁锹,挺直腰背,让自己看起来尽可能高大。他记得不能背对狼群,也不能露出怯意,于是缓步向前,继续制造噪音。
头狼低吼一声,似乎在犹豫。陆云舟抓住机会,从地上抓起石块狠狠砸去。石块击中一头狼的侧腹,那狼哀嚎后退。
僵持了约莫一分钟,头狼终于发出一声短促的嚎叫,转身奔入林中。其余狼群紧随其后。
陆云舟长舒一口气,这才感到后背已被冷汗浸湿。
他转头看向女童。女童依旧站在原地,目光落在他身上,上下打量。那种审视感让陆云舟很不自在——这孩子的眼神太成熟了。
“你没事吧?”陆云舟用生涩的当地语言问,同时脱下自己的外袍——虽然破旧,但总比锦袍单薄些,“冷吗?”
女童没有接衣袍,也没有说话,只是继续看着他。半晌,她伸手指了指下山的路。
“你要我带你下山?”陆云舟问。
女童点头。
陆云舟犹豫了。灵鹫宫规矩森严,未经允许带陌生人回去,恐怕要受罚。但把这公小的孩子留在雪山里,无疑是让她送死。
他蹲下身,温和地说:“我叫陆云舟,是灵鹫宫的杂役。我可以带你回去,但你要告诉我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
女童歪了歪头,忽然开口说了两个字。声音稚嫩,语调却异常平静。
陆云舟没听清:“什么?”
女童不再说话,只是看着他。那双眼睛深不见底。
陆云舟叹了口气。算了,先带回去吧,大不了挨顿板子。他伸出手:“来,我背你。雪深,你走不动。”
女童盯着他的手看了几秒,终于缓缓抬起小手。指尖触及陆云舟掌心的瞬间,他感到一阵奇异的冰凉——不是雪水的冷,而是一种更深邃的寒意。
他将女童背起。女童很轻,像一片羽毛。回程的路上,两人一言不发。陆云舟能感觉到,背上的孩子始终睁着眼睛,目光落在他的后颈上,如芒在背。
一个时辰后,灵鹫宫西侧杂役院出现在视野中。
竹剑正在院门口清点工具,看到陆云舟背着一个女童回来,眉头顿时拧紧。
“卢云舟!”她快步上前,语气严厉,“此女何人?你从何处带来?”
陆云舟放下女童,试图解释:“后山,狼群,她一个人……”
话音未落,竹剑的目光落在女童脸上,忽然僵住了。
她的表情从严厉转为惊愕,又从惊愕转为难以置信,最后凝固成一种混合着敬畏和恐惧的复杂神色。她退后半步,右手不自觉按向腰间剑柄——又像触电般松开。
女童抬眼看向竹剑。
仅仅一个眼神。
竹剑单膝跪地,垂下头颅,声音微颤:“尊……”
女童抬起小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竹剑立刻收声,头垂得更低。
陆云舟看着这一幕,心中那点侥幸彻底熄灭。一个能让九天九部之一的竹剑如此敬畏的六七岁女童,在灵鹫宫只有一个可能。
冷汗,顺着他的脊背滑下。
女童——或者说,天山童姥——转过头,看向陆云舟。那张稚嫩的脸上,缓缓浮现出一抹与其年龄绝不相称的微笑。
她开口,声音依旧稚嫩,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你,跟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