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最后一剑。

看着燕行歌颓然倒在地上，贠（yùn）琢钰颤抖着长出一口气。

爱上海网站风雨如晦，豆大的雨珠敲打在贠琢钰的肩头，也落到跪倒在身前的男人身上。

燕行歌胸膛处的伤口汩汩流出血液，被雨水稀释，顺流而下灌入地面的花纹中。

贠琢钰脑海中却只有斩出最后一剑时，他面庞之上的神色。

爱上海网站他的坚毅，他的冷漠，还有他的那丝似有若无的……释然。

燕行歌那笼罩在阴翳之中的身影，在方才的决试中压在她的心头，如同倾轧在混天之上的乌云一般，挥之不去。

可到最后，虽不明显，但燕行歌似乎撞到了自己那试探的一剑上。

爱上海网站他面庞上浮现出的神色，像放下了万斤重担。

雨还在下，他胸口处的血液还在流淌着，伴随着雨滴将擂台上的花纹全部填满。

爱上海网站雷鸣响彻天空，将贠琢钰那略带迟疑的最后一剑彻底掩盖在大雨之中。

爱上海网站贠琢钰握在手掌中的剑柄传来他的心跳，以及他的温度。

她能感到，这些东西都在渐渐平息下去，隐入喧嚣的风雨之中。

爱上海网站她能感觉的到，燕行歌那被长剑贯穿之后的心已经不再跳动。

一种异样的感觉涌上贠琢钰的心头，这是否是夺去生命时的感触？

爱上海网站脑海中各种想法纷乱复杂。

爱上海网站贠琢钰奋力地松开已经僵硬的手指，强忍着涩痛，好像用了浑身的力气才松开那把伴随自己十几余年的长剑。

爱上海网站她的身躯微微颤抖着，风雨之中她终于感受到了一股彻骨的凉意，然后渐渐蔓延到身躯的各个角落。

爱上海网站风雨冲刷着面前跪倒着的男人的尸体，也冲刷着贠琢钰的内心。

一阵长久的沉默。

爱上海网站台阶之下和远处阁楼中的人们也沉默着。

他们还在等待着什么。

脚下是足有小半个广场那么大的石台，它静静地与贠琢钰一齐在风雨中思索。

爱上海网站四周的旌旗随风猎猎作响，背后则是白墙黑瓦高可参天的阁楼大殿。

风雨如晦，遮蔽了贠琢钰的视线，她只能看到建筑物中影影绰绰的人群，他们的目光齐齐投了过来。

爱上海网站隆隆的鼓声擂起，震得她耳中作痛。

太阳穴突突地跳动着。

“结束了。”她想到。

琢钰侧目，她想在人群中找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参差不齐的人影中并没有出现那位预想中的素衣白袍的冷漠身影。

爱上海网站琢钰苦笑，原本白皙的脸上沾着泥迹和血迹，被雨打湿的发梢贴在脸上。

又是一阵喧天的锣声，将她重整好的思绪又一次打乱。

爱上海网站雨中传来断断续续的私语声。

阴霾笼罩的天空中似乎有什么东西瞥了她一眼，这种感觉让她很不舒服。

又是一阵沉默。

琢钰握起拳来，举起了方才握剑的那只手，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但她还是抬起了那沉重的手臂。

“武科殿试毕——武状元——剑阁——贠琢钰！”

————————————

锣鼓喧天，响彻云霄。

车舆四平八稳地在大道上挪动着，四周则是数不胜数的仪仗队伍。

爱上海网站神州四年一次的武举殿试又一次落榜，京城一时轰动。

爱上海网站剑阁“剑先生”的弟子竟凭着毫无修行天资的羸弱资质一举力夺头魁，甚至在殿试中将对手的性命也留在了擂台之上。

而那对手更不是籍籍无名的小辈，赫然是正阳楼的燕行歌，论资排辈在神州的青年才俊中也算名列前茅，或者说单论武道同辈无人能及。

爱上海网站后来人们才知道，这位试前名不见经传的武状元赫然便是十八年前敕封的“玉君”。

此刻，贠琢钰坐在轿辇之中，窗外京城的景色在窗内向她缓缓地展开。

为了照顾游街的仪程，观星台特地将途径街区的天气调整得颇为怡人。

爱上海网站夹道围观的则是京城百姓，他们好奇的目光令琢钰有些恍惚。

“陛下因国之大事故无暇面见您，礼部和兵部二部特派在下前来贺喜一二，礼数颇有不周，还请玉君大人海涵。”一位身着官袍的中年男人拱了拱手。

爱上海网站“嗯。”贠琢钰的思绪从窗外高楼大厦之中抽回。

“是日玉君大人夺魁之时，在下也同百官在一旁观瞻，您的骁勇身姿便是令在下终生难忘；尤其是末了那惊心动魄的一招，真是令人为之一动，说是一剑名动京城也不为过啊。”他一边说着，一边拢袖在面前小桌上面倒出两盏茶来。

爱上海网站“武夷红袍，玉君大人请用，一年朝廷上也没多少的——这也是我们专程向人打听的，说是您喜欢喝茶，我们便投其所好，让东平闽南那边快马加鞭送来，不知是否合你胃口呢？”他又作出一个请用茶的手势，笑着说道，“沾您的光，下官也能品一品这珍品啊。”

贠琢钰不知该说些什么做回应，场面话她不会说，只是默默点头，端起茶盏啜饮一口。

爱上海网站微红的茶水清可见底，馥郁香气旋合着轿辇内燃烧的淡香直入腹中，确是好茶。

爱上海网站眼前的男人仍旧直勾勾地盯着自己，自来熟的逢迎以及拿腔作调的语气让琢钰没来由的讨厌。

“你…叫什……不对，你贵姓？”贠琢钰放下精致的瓷杯。

“岂敢称贵，下官姓张，弓长张——张俭。”

“张俭，还需要多久？”贠琢钰看向窗外。

爱上海网站闻此，自称张俭的官袍男人愣了愣，片刻后他明白了琢钰在问什么，微微叹气，像在看小孩胡闹。

爱上海网站这位玉君自小便在剑阁长大，涉世未深，朝中与贠琢钰见过面的无一不说其“心思纯挚”，但在张俭看来，这分明就是个还不懂事的小孩。

张俭笑了笑，又执壶为两盏茶添了一点：“大人何故心急呢，按照礼部的安排，游街还需要一些时候——下官虽然口拙，但聊天解闷还是能应付一二的。”

“……”

贠琢钰显然没觉得张俭有多风趣，她只觉得厌烦。

她心中想的事有很多，譬如昨日为何燕行歌要主动撞上自己的最后一剑，又如师门会如何看待自己成为武状元这件事。

她就那么看着京城窗外的景色发呆，这是平日里在剑阁山上看不到的。

钢铁森林矗立在土地之上，伴随着车辆行进，似乎在走向左右两侧的一座座高山。

听唐晓芙说京城的夜景更加好看——但琢钰只在很小的时候看到过，也只是一眼。

爱上海网站张俭虽看琢钰不耐烦的神色浮于言表，但还是不依不饶地挑起话头来谈论。

“我看剑先生近来身体仍旧硬朗啊，你的师傅多年前就是神州家喻户晓的青年才俊，如今仍旧威风不减，真令人惊羡。”

“……”

爱上海网站“玉君大人，您的大师兄还在闭关吗？在下也曾目睹过他的英姿，剑先生的亲传弟子当真都是人中龙凤啊——神州有剑阁此门实乃国之大幸。”

“……”

“唐家大小姐在剑阁过得怎么样？我们礼部的李侍郎与她幼时玩得甚好，近来也总是提及，颇为想念，作为同僚，下官同样也有些关心。”

爱上海网站“……她很好。”贠琢钰的思绪被“唐晓芙”这个话题拉回——不知道晓芙知道自己成为武状元会多高兴呢？

“呵呵，想来也是，剑先生看似严苛，但震川先生既然舍得能把唐晓芙这个心头肉托付给剑阁，肯定是有他的打算的，况且震川先生与剑先生两人又是故交。”

爱上海网站“哦，我们到京兆府了。”张俭拂袖指了指窗外，车舆上的窗户适时地扩大开来，以便琢钰能看得更清楚。

一座宏伟的建筑物赫然出现在眼前。

它给琢钰的第一感觉是庄严沉重。

斗拱翘连，屋檐如云，广阔的广场之上，白墙黑瓦的高层建筑就如同一座山脉一般方方正正矗立着，连绵不绝。

最显眼的还是那座广场正中的牌坊，足有几十丈高，其上的牌匾写着遒劲的三个大字——“京兆府”。

爱上海网站笔画沉敛又不失锋锐，每一笔都像都可破千军的剑锋，执笔者对意与势的把握极为精巧，毫不外溢。

“呵呵，玉君大人也觉得这是好字吗？”张俭拈着自己的八字胡，“毕竟是上一任剑先生所书，这不仅是字这么简单……它的每一笔也都蕴含着剑先生的一剑之力，仅一笔便可破万重关，真乃字如其人也。”

爱上海网站“这里就是京兆府啊……”贠琢钰点了点头，这就是除了云宫之外，京城名副其实的城中心，她忽然想到了什么，问道：“据说京兆尹很久没出现了，是这样的吗？”

爱上海网站这是师姐曾经说过的，那段时间三师姐忙出忙里，琢钰印象很深刻，出于好奇她便问了一下，得到了这样有些模糊的回答。

“是的，但具体原因下官也不知道，可能是因为京畿三辅事务过于繁忙，不过下官听说啊——咳咳，这个消息不一定准确，只是道听途说罢了，”说到这他停顿了一下，故作神秘地笑了笑，“据说是被陛下传唤走了，其他原因呢，就不是下官这种层次的能知道的了。”

爱上海网站“陛下……陛下他……为什么很久没有出现了？”贠琢钰想了想，问道。

这一点才是贠琢钰真正好奇的，关于这一点几乎所有人都讳莫如深。

但正因如此她也更想知道。

爱上海网站张俭闻声，收敛起先前的笑意。

“……”

他的目光不似方才那般谄媚，神态变得极为严肃。

琢钰能从他的眼神中读出——畏惧。

张俭的嘴唇微不可见的发颤，好像想要开口但说不出来。

他鼓足了勇气开口道：“您恐怕有所不知，上次在朝上谈议这个的人已经被地府把魂拘走了，永世不得超生，生前酷刑伺候……”

“此前朝野对于此事讳莫如深，下官不知为何，但是也照做了，此事一出，下官更是连想都不敢想了。”

“……为什么会这样，仅仅只是提到就会？”

爱上海网站张俭瞥了一眼窗外，京兆府的主楼乾元楼正好位于车舆的正侧方。

“下官也不知道……也罢，今后你我将共在朝中为臣，告诉你一些事情也无妨，我曾听闻礼部李尚书对此事的简评，据她说是因为——”

琢钰竖起耳朵，聚精会神地听着。

她想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能让这位掌朝百年的君主再不现身于世，甚至连谈论都严令禁止。

但就在此时——

轰然一声震天巨响。

爱上海网站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从京兆府的方向传来。

爱上海网站紧接着，剧烈的震荡波将两人乘坐的车悍然掀翻，在空中转了三圈后狠狠砸在了地上。

张俭还没说出的话永远留在了嘴里。

爱上海网站贠琢钰没等到她想听的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