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滋滋——”

姚麟睁开眼，白昼的强光刺得他眼睛发疼。他脑袋昏沉，身体被埋在干燥的尘土中。

一只蟋蟀悄然停在他的护目镜中心，触角微微颤动。

姚麟的目光慢慢聚焦在这个小小生物身上，最终定格在它那圆润、漆黑的眼睛上。那双蜂窝状的复眼像是一片不可探查的深渊，静静注视着他，深邃得令人心悸。

他懒洋洋地抬手，将虫子拨弄开。

蟋蟀弹跳着消失在画面中。

他撑起身子，抖落身上的土，破旧的夹克上满是尘埃。口袋里，有一张古老的羊皮卷、一个被子弹贯穿的银质打火机，还有一个指南针，指针永远停在“南”。

荒野的风呼啸着，他环顾四周，目光越过起伏的干草地，看向远方模糊的山脉轮廓。在那片山脉的脚下，是一座破败的城。

光辉之城。传说中被誉为乌托邦的地方，也是他此行的目的地。

姚麟拄着指南针站起身，干裂的嘴角扬起了一丝苦笑。

“终于，快到了吗？”

他拖着饥饿疲惫的身体，一步步蹒跚着向着心中的理想国、乌托邦走去。然而随着距离的拉近，曾经繁华的城市如今已化作一片废墟。

曾经高耸的建筑物被拦腰折断，如同战败倒下的巨人。破碎的玻璃反射着晦暗的阳光，裂痕如蛛网布满每一寸墙。被沙掩埋的军车安静地停在路边，生锈的外壳破旧不堪。

“真是好一个理想国。”

“一定要在这里！”姚麟在小声祈祷些什么。

进入城内时，他惊讶地发现，这片废墟竟然还有人类生存。多是些老人，脸上的皱纹像干枯的河床。

他们穿着简陋但干净的衣服，行动缓慢，却出奇地平和。姚麟混在他们中间，灰头土脸的，觉得自己才是这里最像乞丐的一个。

可能这就是生命的倔强吧。

姚麟打开羊皮卷，找了一张还算完整的纸条，上面的一个倒三角图案下写着一个名字——所罗门王。

“请问，您听说过所罗门王吗？”姚麟挨个问着，但换来的只有摇头和陌生的眼神。

他不知道敲响了多少扇门，每次都是失望而归。直到最后，他站在一扇半腐的木门前，带着疲倦的敲击，门开了。

站在门后的人戴着兜帽，只露出了一张皱纹深刻的下巴。

“小子，你从哪里听说的这个名号。”低沉沙哑的声音从门后传出。

姚麟愣了片刻，心里骤然升起一阵希望。他连忙举起纸条：“我是所罗门王的信徒，苦行许久才来到这里，为了寻找……朝圣的道路。”

姚麟双手比出一个权力三角，而后又把右手放在胸口，这是把心脏奉献给王的意思。

对方盯了他片刻，勉强露出一抹笑。

“进来吧。”

老人招手，他的手指骨节突出，中指上戴着一个朴素的黄金戒指。

金子表面被岁月的痕迹磨得不再光滑，呈现出一种温润的古铜色。

进入房屋后，姚麟环顾四周，这间破旧的小洋楼二楼的棚顶已经被巨石砸穿，阳光从缺口洒下来，打在房间中央的一幅黑白婚纱照上。

照片中，一名年轻女子静静地微笑着。

“她是我的爱人。”老人摩挲了一下手上的结婚戒指，回忆喃喃道：“她说她有东西永远献给了那里，所以每天下午都会盯着一个方向怔怔出神。”

老人摘下兜帽，露出一张满是灼烧痕迹的脸，仔细观察还能发现，老人的两条腿也是机械义肢，脚踝处的金属光泽暴露了这一点。

不知道他到底经历过怎样的惨剧。

“我的后半生都在寻找她口中的地方，谁能想到，那居然是所罗门的圣地。”

“终于，在七年前我找到了。我完成了我的承诺，并把她的一切都埋葬在了那里，现在，也快轮到我了。”

老人指了指桌子中央的铜质陀螺仪，有些嘲弄的笑道：“这个，存储着圣地的坐标，你想要吗？”

姚麟的眼神亮了一下，但立刻压住了自己的表情，试探道：“那我能为您做些什么？”

老人声音颤抖，眼睛温柔地看着那个相框。

“年轻人，我很幸运在生命的最后时刻遇到你这样一位旅行者。但说实话，你其实并不是信徒吧。”

姚麟手指不自觉抽动了一下，像是被老人说中了心事。

“无妨，我自己也不是信徒。”老人见状似乎早有预料，轻轻一笑，目光复杂：“我的时间不多了，但我需要一个值得托付的人。你愿意帮我把这枚戒指带回圣地，放在我妻子的墓碑旁吗？”

姚麟怔了怔，这实在太过简单了。

他察觉到老人的眼神很认真，不像是开玩笑。但他也明白，这绝不可能仅仅是一个“托付”那么简单。

“这件事没你想的那么简单”老人笑了笑，似乎是看出了姚麟的疑虑，“其中的危险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需要你自己摸索。”

“作为补偿，我会告诉你所罗门王宝藏的线索。”老人补充道，声音低而坚定。

姚麟喉咙一紧。

他徒步千里，原本只为了寻找圣地遗迹，结果突然冒出来了一个所罗门王的宝藏！

买一送一？

圣地遗迹已经是一笔不小的财富的了，但是和所罗门王的宝藏相比属实是小巫见大巫了。

所罗门王是历史上最辉煌的君主之一，更广为流传和为人津津乐道的则是他留下来的宝藏。所罗门王的宝藏，让无数探险家趋之若鹜，但却一直是个谜。

权利，名声，力量，它代表世界上一切的财富。

感受到老人身上暮气沉沉，一股死气若隐若现，姚麟也知道，这可能就是这位老人的临终嘱托了。

他舔了舔嘴唇，咽下一口唾沫：“好，我愿意帮您。”

他实在没理由拒绝，不管是什么样的危险，都无法阻挡姚麟去探索一番。

老人满意地点点头，但没有直接交出戒指。

他从抽屉里拿出一副破旧的扑克牌，打乱后排在桌面上：“不过，在此之前，我想看看，你能否抽中属于你的‘命运之牌’。”

“我就知道没这么简单。”姚麟暗暗腹诽了一句。

“运气，有时就像是一张没有预告的牌，它会打乱了你的所有安排，却也带来了意外的惊喜或无法承受的打击。”

老人将牌一字排开，聚精会神许久，从中间自信挑出来一张。

“Joker！”

小丑牌，充满神秘与变数，代表无法预知的命运，是不讲理的大王。

“如果你也能在这54张卡牌里面准确无误的抽中小丑牌，就代表你值得托付，那样东西也与你有缘。”

姚麟盯着桌面那排扑克牌，五十四张整整齐齐，却无比陌生。

老人的话像一块石头砸进他的大脑，让他不由自主地去思考：命运，真的是可以被“抽中”的吗？

但是老人的确就在他眼前做到了，而且干净利落，一击即中。

抽卡牌这种拼运气的游戏，姚麟可从来没被幸运女神临幸过。

看着眼前一模一样的54张扑克牌，数学告诉他，抽中的概率为1/54，而过往经验告诉他，概率为0。

这可怎么办，真的要听天由命一把了吗？

姚麟坐在桌前，手指停在扑克牌上方摇摆不定。他的影子安静地铺在脚下，随着烛光微微摇曳。

老人坐在对面，像一个等待审判结果的旁观者，手中握着那枚古老的戒指。

姚麟却微微皱眉，目光落在桌面上那排无差别的扑克牌。五十四张，仿佛五十四个无声的笑话，正讽刺着他的选择。

“抽吧。”老人催促，语气平静得让人心烦。

姚麟动了动指尖，指甲轻轻划过第一张牌的边缘，却迟迟没有翻开。他下意识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目光微微闪动，内心在瞬间权衡各种可能性。

“也许，这也可以？”

一种可能性突然出现在姚麟脑海中，瞬间其他所有的杂念都消失了，姚麟的表情开始变得笃定，要想成功只有这一种解法！

姚麟原本静静地坐在桌前，突然，他脚下的影子悄然蠕动了一下。

起初只是轻微的震颤，像一颗小石子落入水面，泛起细微的涟漪。紧接着这团影子开始不规则的异动，那不是正常的影子，而是仿佛有生命般在姚麟脚下收束。

老人没有出声，仿佛对眼前发生的一切早有预料。他只是眯着眼睛，仔细观察着那片无边的黑暗。

影子毫无征兆的从姚麟脚底迸发，无穷无尽的黑色好像浪潮滚滚，无声无息，却迅速将木质的桌面染成了一片深邃如夜的漆黑。

“啪。”

黑暗中睁开了一只眼睛。

那是一只巨大的眼睛，嵌在影子深处，瞳孔漆黑得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就像黑洞一样。周围的白色光晕隐约闪烁，像燃烧的火环。眼睛没有眼皮，它始终睁着，冷漠地注视着桌面上的扑克牌。

整张桌子都变成了影子眼球的载体。

然后，眼睛动了。

瞳孔缓缓移动，在扑克牌的底面下徘徊着，从左到右，逐张扫过，最终停在一张牌的下方，然后在姚麟微微惊讶的表情中缓缓闭合。

黑暗渐渐褪去。桌面恢复了原样，木纹重新浮现，扑克牌仍旧安静地躺在那里。姚麟的影子回到了脚下，沉寂得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姚麟抬起头，老人正盯着他，目光中带着几分欣慰。

“你的选择呢？”老人淡淡地问。

姚麟深吸一口气，手指伸向那张牌。他缓缓地翻开——

“Joker。”小丑牌。

但是没完，他挑起眉毛，指尖轻轻划过牌堆，翻开了第二张、第三张……每一张扑克牌都像浪潮一样被翻了个面，竟然全部都是Joker！

“这怎么可能？”姚麟不解地盯着面前这堆像是在嘲讽他智商的牌，低声喃喃。

“可能性是我们给的。”老人笑了，手指轻轻敲了敲桌子：“这不是赌运气，而是让你明白——命运可以被操控，只要你有足够的力量。”

“一位伟人曾经说过，Joker不是小丑，而是制胜的王牌！”老人笑了笑，他把装牌的纸盒拿了出来，上面也赫然印着一个Joker。

“命运要掌握在自己手里。”

老人将一副扑克牌重新收回盒子，目光平静却透着深意：“记住这一天，年轻人。你今天抽中的不是小丑，而是制胜的王牌。”

老人低头，将手上的黄金戒指摘下，放在桌面上：“现在，戒指是你的了。”

顺便，老人还把这副扑克送给了姚麟，当做纪念。

这一趟的收获太大，姚麟直到走出屋子那一刻都像在做梦一样。

阳光打在脸上，暖洋洋的，一切似乎都那么美好。

“圣地的坐标还需要解析，说不定还得用到传送装置，看来得先回一趟永恒阿卡利斯。”姚麟盘算着自己身上的路费，他可不想再在荒野中徒步了。

“或者卖掉点什么，羊皮卷？神圣引燃？还是命运指南针？”

“命运？”姚麟脑海里响起了刚听到的一句话。

命运要掌握在自己手里。